第421节
  诺布尔公爵挣开了绳索,趴在地上,小心地爬向与声音脚步声相反的方向。德纳子爵在黑暗中与绑架犯激烈地搏斗着,诺布尔公爵磕磕绊绊地在地上爬着,其间甚至还被绑架犯发现了,他被按在地上殴打,直到德纳子爵拽开了绑匪。
  总之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诺布尔公爵终于逃出了被□□的地点。他呼叫着救命,四处逃窜,结果迷了路……朝着山上跑去了,他还跌倒在地昏迷了一阵儿,但这次昏迷也救了他的命,没让他继续在黑暗中无目的地乱窜。
  再醒过来的诺布尔公爵稍微冷静了一些,而且这时候天色也渐渐亮了,他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也意识到了自己该朝什么地方逃命。
  当终于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被关在了什么地方,甚至有人以为这位公爵是昨天晚上天使药吃多了,幻觉太强烈,他身上的伤口也能以玩得太过来解释。
  当时应该是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这么说,这只是现在葛雷帕伯爵在讲述中进行的“艺术加工”,总之,所有人都开始寻找那个囚禁了公爵的小屋。
  他们找到了,那是一间废弃的谷仓,在舞会地点的西北方,两边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但因为山体与树木的遮掩,所以从谷仓的位置很难看到他们狂欢的小山村,也听不见山村那边传过来的动静。
  仓库里躺着德纳子爵和施列特男爵,一个快死了,一个已经死透了。
  德纳子爵顽强地说出了当时与诺布尔公爵之间的对话,表明了自己也是受害者的身份,因此获得了救治。
  事情没完,当天西北侧执勤的所有雇佣兵与侦探都被抓了起来,他们被指为是绑匪的同谋。同时所有人也一致同意,必须继续追查施列特男爵绑架诺布尔公爵背后的原因——很难想象他是单纯地发了疯,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恩怨,在诺顿帝国绑架国王的舅舅也不可能纯粹是为了钱,他的整个行为又是很明显有预谋的,因此……
  “因为就在他们要跑去禀报国王的时候,亚当跳出来了,他说‘反正国王陛下很可能会把案子交给鱼尾区的蒙代尔警官,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去找他呢?’”葛雷帕伯爵一脸痛苦,“您到那随便查查就好了,这个案子表面上的事实很清楚,私下里可能涉及间谍的部分,应该是禁卫军的工作。”
  葛雷帕伯爵还在努力地劝奥尔尽量远离这个案子。
  “谢谢您的建议,我会的。”伯爵的忠告是善意的,目前伯爵所说的整个案件过程,都是清楚明白的,最终的结果也算是恶有恶报,不过奥尔例行的还是要问一下的,“现场的情况如何?”
  “在刚找到人的时候,有人进去了,踩踏鲜血弄得有些杂乱,但是亚当说没有太严重的破坏。施列特男爵的遗体也被保护住了,您的局里应该已经派了法医过去。”
  “我还有个问题。”
  “请问。”
  “葛雷帕子爵没有来,是因为要留在那保护现场吗?”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他只是不想让您知道他也扮成农妇罢了。毕竟和我不一样,他要经常见到您。”
  奥尔礼貌微笑着点头:“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葛雷帕子爵的荣幸。”
  “我也这么认为。”伯爵耸了耸肩,“就叫他亚当吧,那个小家伙还不足以让您用敬称。另外,我想请问,造船厂真的不能……您知道的。”
  “不能了,伯爵阁下,工期已经排到三年后了,但是我们准备筹建新厂,可能明年年底的时候,就会有消息了。”
  “明年年底有消息……唉……好吧,我知道,您也尽力了。”
  第349章
  “您必须对那些船主说明,每艘船上都必须配有一位我方的技术人员,必须。”最新的一艘大型货轮就要交货了,虽然奥尔已经与伯爵说过很多次了,但还是必须想起来就说一次。
  ——钢铁巨轮已经超过了海怪对于人类舰船的容忍范围,假如没有一位觉醒了超凡力量的血族跟随,必定会发生海怪的袭击。
  这也是另外一个,奥尔没有选择最简单的,直接在报纸上刊登广告的方法,为达利安造船厂寻找客源的原因。
  普通的商人们再有钱也接触不到这个世界的深层隐秘,让茫然无知的他们驾驭着巨轮前往海洋,毫无疑问,是让他们送命。
  “这点我们明白,蒙代尔警官,非常明白。”葛雷帕伯爵也是严肃的,他贪财,但找的卖家也都是一定层次之上的,毕竟没必要无端给家族结仇。
  “对了,蒙代尔先生,关于诺布尔公爵,他是一位娇贵的先生。”
  “我对这位公爵还是有些了解的,您可以放心。”
  娇贵是一个专门用在女性身上的词语,但对葛雷帕伯爵的形容,奥尔并不惊讶。
  毕竟这位是国王的舅舅,奥尔在了解诺顿帝国的贵族时,必定不可能落下他。
  现任国王陛下的母亲、前任王后陛下的娘家,诺布尔家族,虽然每一任的公爵都是男性,当年这却是个有名的专出强悍女性的家族。现任诺布尔公爵有四位姐姐,现在这四位女性虽然都已经去世,但给诺布尔公爵留下了可怕的姻亲人脉网络。
  她们在世的时候,应该也很宠爱这位弟弟,诺布尔公爵是有名的女装癖贵族——不过奥尔还真不知道他喜欢举行变装舞会。
  诺布尔家族,很可能也即将在现任诺布尔公爵的身上断绝,因为一直到现在,他也是未婚未育状态,连私生子也没有。
  两人在路上买了点炸鸡当做晚饭,马车直奔郊外,八点的时候,他们到达了诺布尔公爵的小庄园。这个庄园就是贵族们进入晚会场地前,停放车辆,安置仆人的地方,有什么意外也可以在这里解决。说这里是“小”庄园,完全是庄园整体的占地面积不大,连个花园都没有,倒是有个极大的马厩,但庄园的主体建筑可是不小。
  这栋房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处豪华酒店。这时候大多数的贵族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部分和诺布尔公爵关系较好的人在。
  奥尔一下马车就看见了院子里鱼尾区警局的警车,门外还有几位局里的巡警在站岗。看见他立刻就有一位巡警跑进去叫人——毕竟是在别人家里,稍后就有一位仆人走了出来,向两人行礼,把奥尔和伯爵带了进去。
  还没见到人,刚打开房门,浓烈的栀子花香气已经扑面而来,奥尔用理智压迫着自己,才没有皱眉。
  房间里的布置虽然华丽,但和大多数贵族或富商的家卧室没什么不同。
  诺布尔公爵坐在梳妆台前,在他们进来后才转过了身来。他戴着金色的长假发,抹着厚厚的铅粉,粘着假睫毛,左侧脸颊上粘着一颗黑痣,穿着厚重华丽的长上衣,红色的紧身裤,白色的长筒袜,脚上不是男士的方头高跟鞋,而是女士的尖头高跟鞋。
  奥尔第一次知道这世界竟然已经有假睫毛了,他还从未在贵族女性身上看见过,竟然在男性的身上看见了。
  很多化妆品都散落地摆放在梳妆台的桌面上,戴着假发的模特人头塞在书柜里——即使这里不是诺布尔公爵的家,但这间卧室的布置也太杂乱了些。
  诺布尔公爵的左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条蕾丝花边的手帕,翘着小指头。一看见奥尔,他就用带着哭腔的娇音嚷嚷着:“您就是蒙代尔警官吗?非常感谢您的到来!看见您警局里的那些强壮的先生们,我顿时安心了许多!太可怕了!一切都太可怕了!”
  他把右手递了过来,虽然他是个男的,但姿势没错,奥尔略弯腰,握住他的手,行了个吻手礼。
  诺布尔公爵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真应该早点认识您,蒙代尔警官。”
  “我听说您被打了,公爵阁下,能让我看看您的伤痕吗?”
  公爵上翘的嘴角瞬间变成了下弯,他盯着奥尔看了一会儿:“有那个必要吗,蒙代尔警官?绑架犯都死了。”
  “有必要的,公爵阁下。毕竟也有可能您是与德纳子爵,合谋杀害了施列特男爵。”奥尔面无表情地说。
  葛雷帕伯爵吓得瞪大了眼睛:“诺布尔公爵,您也听说过的,这位蒙代尔警官是个过于沉迷于公事的人!”
  “……”诺布尔公爵笑了笑,“当然,我明白的。”
  就在奥尔以为这位公爵会愤怒地把他赶出去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对仆人摇了摇手:“去拿一条湿毛巾来。”
  仆人快速地取来了温热的湿毛巾,他擦掉了脸上的铅粉,露出了确实能称得上可怕的淤青。
  “这一生,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待我。”诺布尔公爵看着奥尔的眼睛,“真遗憾,他死了。蒙代尔警官,而你,只有今天一个晚上的时间,找出合谋者,否则,那些人都会凄惨地死去。”
  “感谢您的仁慈,公爵阁下。”
  诺布尔公爵摆摆手:“你可以走了,除非发生了重要的事情,否则不要来找我。”
  葛雷帕伯爵也跟着奥尔出来了,他的背后都是汗水:“您的胆子可真大,蒙代尔先生。”
  他知道,奥尔那样的态度是为了拒绝诺布尔公爵的亲近。
  奥尔笑看着他,正要说话,娜塔莉朝他走了过来:“我是来换换脑子的。”她耸了耸肩,“那具尸体有些小意外,第一,除了后脑的致命伤外,他身上的其他伤痕都是死后伤。第二,在我尸检时他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第三,他在死后被搬动转变过位置,还不是一次变动,他的身上有多处尸斑。”
  奥尔皱眉:“死后伤都有什么伤?”
  “那就很多了,割伤、划伤、骨折。他死后可是挨了一顿胖揍。”
  奥尔挑眉:“死者的双手有伤吗?尤其是指节部位。”
  “双手有伤,但都是擦伤与划伤,指节的部位没有。”
  “我明白了……”奥尔转身,敲了敲门。
  仆人走了出来。
  “案子发生了重大的转变,我们得见见公爵阁下。”
  “让他们进来!”诺布尔公爵的语气可不大好,当再次看见奥尔,他正在重新上粉,刚上了一半,他拿着粉扑,瞪着奥尔,“您接下来说的话,最好确实很重要。”
  “施列特男爵身上的伤痕,除了脑后的之外,其他的都是死后伤。”奥尔看见诺布尔公爵露出不理解的迷惑,“其他伤口都是他死了后,别人对着尸体弄出来的。施列特男爵很可能是无辜的。”
  “……为什么要伤害一具尸体?哦!我知道了,让他当替罪羊。”诺布尔公爵舔着嘴唇,“这更糟糕了,那个绑架我的混蛋竟然还自由地活着?!他是不是也藏在那些保镖里?我现在就要把他们都杀了!”
  “公爵阁下,请冷静,假如把他们都杀了,您就彻底失去找到凶手的最佳线索来源了。”
  “你要什么?找到他!只要能找到他,我什么都给你!”
  “我觉得,现在我们该去见见德纳子爵。”
  诺布尔公爵的眼神温和了下来:“您说得对,是得让他知道这重要的事情。请稍等,我亲自带您过去。哦,他可真是一位英雄……”
  诺布尔公爵快速地完成了上粉,他忍着疼痛,毕竟大半张脸都是姹紫嫣红的。对着镜子照了照,诺布尔公爵快速黏上了黑痣,示意奥尔和他一起走。
  德纳子爵就住在隔壁,门打开后,奥尔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纯白大理石柱的四柱床,床帐是最好的细亚麻,上面用银线刺绣着天鹅的暗纹。
  地面是浅色的木地板,屋内包括梳妆台在内的家具都是奶油色的,天花板上垂落着花朵形状的气精灯,房间的整体布置大方且优雅——这才是公爵的卧室吧?
  公爵一进门就用警告的眼神扫了一眼几人,他自己悄声快步地走进屋里,坐在了床边,垂落在床铺两边的被子上,竟然是一圈白色的丝绸缎带镶边。
  这床被子……能买下梧桐区最高级区域住宅的一栋房子,丝绸是这个时代最昂贵的奢侈品,没有之一。
  德纳子爵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中。
  公爵用右手小心地握住德纳子爵的手,身体向前探去,用左手去碰触对方的脸颊。
  德纳子爵也满脸是伤,眼眶青紫,脸颊也肿胀发红,嘴角已经撕裂。奥尔观察着德纳子爵的两只手,它们一只被公爵握住,另外一只也在被子外。两只手的指节情况都很糟糕,破皮肿胀,甚至左手的指甲盖掉了一个。
  公爵站了起来,他的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挥舞着,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
  小心地关上门,他才说:“现在不行,现在你们不能打扰他休息。”
  “好的,我会用其他的途径查找犯人的。”奥尔很好说话地答应着,“那么,接下来我希望能够去见见那些被逮捕的保镖们,还有去看看那个仓库。”
  “可以。不过这次除非是遇到凶手,否则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当然,公爵阁下。”
  公爵走了,娜塔莉瞥着奥尔:“为什么不说?”
  “以这位公爵的情况,现在说,证据不足。”
  娜塔莉点了点头:“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稍后可能还是需要您作为一位法医作证的。”
  “好吧~”娜塔莉抬起胳膊,惬意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我去马车里睡一觉,有事随时叫我吧。”
  娜塔莉是恣意的,葛雷帕伯爵惊讶地看着她。但他一扭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奥尔,立刻合上了嘴。
  在奥尔朝外走,正要出门的时候,他甚至慢跑了两步,追了上来:“蒙代尔先生,那位美丽迷人的女士,我可以追求她吗?”
  “……”奥尔是很想给他一个巴掌,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的,但是他终究是忍住了,没扇出去,“您可以试试。不过请不要误会,我这么说,因为我的朋友与同事们,都有着爱情的自由,他们愿意和您交往就会和您交往,不愿意和您交往就不会。”
  “当然!当然!”奥尔这么说,非但没有让葛雷帕伯爵不快,正相反,他看起来更兴奋了。
  葛雷帕伯爵和子爵,果然不愧为父子,他们的爱好十分接近,只是性别略有差别。
  “对了,葛雷帕子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