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节
  “爸爸……父亲……”还好,从这个孩子的反应看,他刚才没误会,“我、我从书上看到过……不是生育我的人,也可以是爸爸吗?”
  他下意识提出了一个问题,结果立刻改口:“爸爸!父亲!我没有问题!没有!”
  “可以是爸爸,我们就是你的爸爸。”达利安手指在奥尔身上点了一下,奥尔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与奥尔比较陌生的少年面对奥尔的拥抱还有些胆怯,但奥尔只是轻轻拍他的肩膀,揉他的头发,对着达利安温柔的目光,他也拥抱住了奥尔。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着来自奥尔身上的无害又温柔的气息……
  异族开始撤离了,一辆车接着一辆车离开了养殖场。达利安带着艾德文留了下来,和奥尔站在最后,奥古斯丁和加布里走了过来,奥古斯丁问奥尔:“如果我和您并肩作战,我们能打死几个天使?”
  “我一个都不想打。”
  “您一直都是这么热爱和平。”奥古斯丁笑了,“教会应该还会从西大陆那边调派人手,有消息时,我会通知您。”
  “谢谢。”
  最后两辆马车离开了养殖场,当他们走出五十米后,养殖场的围墙忽然向里坍塌了下去,里边的大楼也跟着一块倒塌,在一片高扬的尘土之后,养殖场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深深凹陷下去的大坑,近万人倒在坑底,都像是泥人。他们都鼻青脸肿身带残疾,没人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
  这真的是一个结束吗?又或者,只是一次暂停,没人知道。
  踏着夜色,庞大的车队各归各位。教会的车队和他们擦身而过,他们就如没有看见彼此。
  枢机主教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大教堂,光明教枢机主教法鲁曼坐在椅子上,正在泡脚:“……所以,谁能想到,最后竟然只是用钱解决了问题呢?”
  他对着小教士嘀咕着,看向站在他对面的几位主教:“那边怎么样?”
  “血族和狼人已经把人陆续接出来了。”
  “哦……没发生大规模的战斗,监护人也没命令预备圣堂骑士进行大面积的杀戮吗?”所以,他们是知道养殖场的神父们,不会看到命令就乖乖把人送上来的。
  “没有。”
  “是蒙代尔的能力?他在剿灭吹笛人巢穴时,曾成功将吹笛人全部封印住。我还以为这种封印只是限制行动力,没想到连更内在的机械造物也能一起封印……或者他还有另外的能力?
  本来以为能看见”
  主教们都将头压得极低,带头的主教一边擦着汗一边回答:“不、不知道。”
  “前一个问题不知道,还是后一个问题不知道?”
  “都、都不知道。”
  法鲁曼翻了个白眼。
  “但、但是我们知道,奥古斯丁阁下,与血族王储相谈甚欢。”
  “哦,然后呢?”
  “然后?”
  “你能战胜血族王储,还是能战胜奥古斯丁,或者能战胜他们俩?”
  法鲁曼问一句,对方摇一下头,问一句,又摇一下头:“别想这些事,接下来你们要思考的,是该如何保住身边的圣堂骑士。”
  “啊?”主教们一块儿疑惑地抬头。
  法鲁曼头疼无比地按住自己的额头:“他或许是能控制机械造物,或许是能隔绝监护人对机械造物的控制,总之,背叛的圣堂骑士不再是必死的,所以,你们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这个问题不解决,就算重开训练所,也只是向异族输送战斗力。”
  ——只要在被监护人发现之前,跑到奥尔的面前求救,就能获得自由。
  “我们会加强戒备!”“我们将所有的圣堂骑士全部杀掉!”“圣堂骑士就应该是人类!”
  主教们顿时各抒己见,法鲁曼的房间中乱成一团。
  第390章
  法鲁曼的头顿时更疼了,他一脚踹翻了洗脚盆,巨大的噪音和泼洒的水让主教们冷静了下来:“没有教会能一口气放弃底层的圣堂骑士,别再说这种愚蠢的发言了。圣堂骑士就应该是人类?当年教会分裂时,我们的圣堂骑士确实是人类占大多数。那些穷人的孩子,底层的教士成为的圣堂骑士,结果呢?
  正辉教的加布里到底怎么出来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圣堂骑士是人类或者是异族都没用!滚!都滚出去!滚!”
  主教们你推我挤朝外跑了,小教士也拿着盆跟在他们身后。
  可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有一位神父进来了。
  “怎么了?有人死了?死几个无所谓。”法鲁曼平淡地说。
  虽然奥尔承诺了不会致死,但那可是大场面,互为死敌的双方,有人偷偷摸摸下黑手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假如教会与血族地位互换,法鲁曼敢肯定,今天他们离开的时候,养殖场里将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甚至,有死人出现反而让法鲁曼有些高兴,因为那代表着奥尔对血族与狼人的掌控力,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
  “不,没有人死亡,是有些人清醒过来后,就开始惨叫。我们……在他们的后脑上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魔法阵。我们以为魔法阵是印在皮肤上的,但割掉皮肤,刮掉肉,甚至切掉骨头,它也依然在那儿。
  这个魔法阵的效果,就是让人持续剧痛。”
  “把那块脑子割下来呢?”
  “啊?脑、脑子?”
  “对,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那些人也废了,不是吗?割下来一块脑子还有可能让他们的疼痛缓解,我觉得他们是会乐意的。你们还在这待着干什么?快滚!”
  终于,只剩下法鲁曼一个了。诺顿贵族的丑态带给法鲁曼的欢乐,此时烟消云散。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下属同样是一群蠢货。
  “你们就不能对那些圣堂骑士,好一点吗?”他叹息着昂起了头,但在发出这句疑问的瞬间,他自己也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接着自问自答道,“怎么可能?”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此时头疼的,绝对不只是他自己。今天可是教会的未眠夜呢。
  ——奥尔:“多谢帮忙。”
  红龙:“尽一份力是应该的,我们也是异族,虽然现在已经死了。”
  火鸟:“哈哈哈哈哈!我们也算是借助你的手,在活人的世界里,继续留下自己的印记了。”
  在曾经漫长的魔法时代中,魔法充满了异族生活的每个角落,其中当然也包括酷刑。
  打一顿就放过,实在是让人不甘心。奥尔也知道,杀掉几个带头的,教会那边也只是当成没看见。奥尔想过前颞叶切除术,但有个问题,这种手术会让人失忆、痴呆,或疯狂。
  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那么奥尔宁愿以后晚上偷偷摸摸出去搞暗杀。他需要这些仇敌切身地感觉到恐惧与痛苦,变成了痴呆或疯子,丧失了正常思考能力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相比基本上就是两个人了,他们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是个痴呆或傻子,更不会明白造成他们现在情况的原因,就是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
  奥尔也想过切断他们四肢的神经,或者直接搞坏脊椎,但教会的机械造物水平,已经可将人体改造得只剩下一个大脑,所以瘫痪也成为了可治愈的。
  奥尔只能求助于红龙和火鸟,他们当时的回答是:“你该早点提出来的。”
  现在感受刀割痛苦而翻滚嘶吼的,只是第一批,也只有他们的身上是显性魔法阵。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每隔几周或一个月,就会有一群人身上的魔法阵被激活。
  他们有的人会陷入清醒的假死,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活埋(教会人员不做防腐处理)。有的人会一口一口地啃噬自己。有的人会无法控制地投入最近的火焰中。还有的人会感觉到有无数的虫子在他的皮肤下爬行……
  他们将保持清醒,作为一个正常人去承受“多姿多彩”的报复,奥尔自己也没计算当时到底使用了多少种方式。毫无疑问,他们将会在一年之内,迎接死亡。
  逃离索德曼是没用的,逃离诺顿帝国,前往西大陆,同样没用。因为这些魔法阵烙印与奥尔对马赛克的控制半径无关,在魔法阵达成的一瞬间,马赛克就作为耗材被消耗掉了,它们被烙印在了这些人的灵魂上。
  所以,此时此刻,奥尔的心情很好。
  他和达利安正在给艾德文布置房间,艾德文抱着一个枕头和一套睡衣,呆呆地站在门口。他们住在鸽子笼一样的“房间”里,没有床,没有被子,更没有枕头。他们被要求进行服务的时候虽然有床,但服务结束之后,就得离开。
  这个房间不止有一张舒适的床,还有衣柜、床头柜和书桌……
  “这里是你的房间,现在这儿没什么东西,但是未来,你可以把你的东西一点点添加进来。”达利安对他说。
  艾德文张着嘴巴连连点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来,我们下去吧,吃晚饭。”奥尔招呼着他们俩。
  艾德文差点把枕头和睡衣也抱下去,还是达利安提醒他,他才把东西放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艾德文来说,更是近乎一场美梦。他从未品尝过的美食,过去只能看上两眼的美食,现在却可以任由他塞进嘴里,不断进食。
  还有一群漂亮的小精灵从楼上飞了下来,他们绕着他旋转飞舞,在他身上洒下美丽的粉尘。
  唯一的男性小精灵是他的哥哥,彼得·潘。他坐在他的肩膀上,吃了一滴蜂蜜。当他飞走,艾德文才敢把肩膀松弛下来。他总觉得,这一辈子肩膀上都没承担过那么沉重的重量。
  看到了他的狼狈样子,小精灵们都在笑,爸爸和父亲也在笑,然后他……他好像也笑了?
  原来别人对他的笑,可以不含恶意,而他自己的笑,也充满了惬意。
  当最终沐浴之后躺在床上时,艾德文下意识地向光明祈祷,祈祷假如这是一个梦,那请让它稍微长一点——不需要太长,只要让他能安稳地睡到明天清晨就足够了。那会是一个被他永远珍藏在内心中的美梦。
  隔壁,奥尔和达利安也躺在了床上,达利安忽然一个翻身,用鼻尖蹭了蹭奥尔的:“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今天见到了很多糟糕的东西,但奥尔的心情却没像往常那样沉入低谷,因为他知道,他们把人救出来了。
  所以达利安的提议,让奥尔也来了兴致:“好。”
  他正要搓一个静音法阵的手,却被达利安压住了。
  奥尔无奈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同样一个翻身,和达利安抱在了一起——管他呢,反正在掌握魔法阵之前,他和达利安不知道被狼人们听了多久的墙角了。
  隔壁传来的声音,让刚刚安静下来的艾德文吓了一跳。当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韵律时,他哆哆嗦嗦地下了床,他想去隔壁阻止那糟糕的一切。可是当他走到门口时,他听见了……笑声?
  那是夹在喘息中,却轻松、惬意,又快活的笑声,和艾德文过去听见的任何一种笑声都不一样,不会让他产生任何恐惧或恶心的感觉,艾德文停了下来,他听见了亲昵的窃窃私语,他们在谈论刚才有多快乐。
  接着就是新的一轮富有韵律的哼唱,和刚才十分相似,却又是崭新的快乐……
  艾德文不知不觉回到了床上,他被叫起来吃早饭的时候,精神略有些恍惚。
  他昨天晚上,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呢?
  在看见达利安和奥尔时,他莫名有些脸红,奥尔则一脸淡定地对他说:“快吃吧。昨天你见了姐姐奥丁和哥哥彼得·潘,今天我带你去见你其他的姐姐和哥哥们,呃,其实是弟弟妹妹们,从年龄来说,你才是年长的,但他们比你更早认识我们。”
  看着匆忙进食的艾德文,奥尔和达利安松了一口气,他们昨天的欢乐当然是自己想要,可没开静音,确实是为了这个少年,看他是否彻底失去了分辨快乐与痛苦的能力,也试探他是否对达利安产生了某些不必要的感情。
  结局挺好的,他不但能分辨快乐,甚至还会害羞了。
  艾德文对奥尔还是有些害怕的,可他看见达利安也是同样的态度,就选择了顺从,毕竟现阶段他还没学会拒绝。
  饭后,奥尔和达利安吻别,亲吻再次吓着了艾德文,但他很快缓了过来,不像昨天那样甚至要求代替了。
  其他宿舍里,也有狼人或血族带着圣堂骑士出门了,他们有的人穿着昨天的衣服,有的穿上了新衣服,但他们看起来都对新生活充满了好奇,呃,尤其是对奥尔和达利安充满了好奇,毕竟昨天晚上听到这两位全过程的,不只是艾德文。
  “和他们挥挥手。”奥尔说。
  “啊?”
  “挥挥手,道别。告诉他们,我要带你出去玩了。”
  “啊……”艾德文傻乎乎地挥了挥手,有的人也在旁人的鼓励下,对他挥了挥手。
  奥尔带艾德文前往了孤儿院,两人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在路上,奥尔简单地讲述了孤儿院孩子们的情况:“他们也都是我们救下来的人,他们和你们有着类似的经历,不过,他们是人类。”
  “人类……”艾德文还以为奥尔和达利安的其他孩子,也是异族,“人类不是高贵的吗?为什么……人类也会和我们一样?”他知道自己能够提问了,但他依然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