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楚琳琅向来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至少司徒晟现在是真心实意地要娶自己的,有了这点,就足够琳琅鼓足勇气,再往前走上几步了。
  那天司徒晟陪着琳琅回到了京郊别院,跟孙氏也禀明了自己与琳琅签下婚书的事实,只是他碍着“孝期”,此时不宜大肆宣扬,待得时机合适时,他会三媒六娶,正式迎娶琳琅。
  孙氏听得是目瞪口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直到司徒晟拿出了有祭酒大人做证人的婚书,孙氏飘忽的双脚才算稍微落地。
  司徒晟向未来岳母奉了一杯孝敬茶水,便匆匆而去了。
  毕竟他现在公务缠身,能抽出半天来,已经是不易,等人都走了,孙氏还是没有恍惚过神儿来。
  她还有些不信地问琳琅:“司徒大人当真要娶你?”
  琳琅微微一笑,摩挲着腕子上的镯子,柔声道:“娘,他这么大的人,难道还会弄张假纸糊弄你我不成?”
  “可你……”
  孙氏想说女儿不能生育,可话到嘴边就吞咽了回去。
  这是女儿的疮疤,所以她不能主动提。
  琳琅也知道母亲在担心着什么。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他说夫妻之道,并不是单单为了繁衍子嗣,若能与我相守一生,不要孩子也行……”
  啊?这种荒唐走板的话听得孙氏目瞪口呆,这……能是真心话吗?女儿难道给他灌了迷魂汤,让他都不知所云了?
  若不是司徒晟请来如此身份尊贵的证婚人签下了一纸婚书,她会觉得司徒晟这是满嘴的诓骗,在诱哄女子呢!
  楚琳琅也看出了母亲的不相信,她总不能告诉母亲,自己也不知该不该信这话吧?
  她拉着母亲的手低声道:“从小到大,我的眼前都没什么坦途大道可走。便是一路试探,深浅跋涉着前行。现在有个人说愿意与我携手走上一程,虽则接下来的路或许更是难走,可我想冒险试试,不走下去,谁知前方会不会是柳暗花明呢?女儿至少现在……心里是爱慕着他的。”
  楚琳琅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份爱慕,甚至是她这辈子以来的独一份。
  虽然她早前跟周随安年少结成夫妻,可是现在想来,她对周随安的感念报恩,完全大过了男女情爱。
  所以当初周随安辜负了她,她虽然伤心,却能冷静周详自己的退路,斩断情谊也不拖泥带水。
  毕竟恩情报答完了,便再无相欠,自然走得心安。
  可是面对司徒晟,楚琳琅不敢保证自己将来也能如此洒脱利落,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她现在……也离不得他。
  孙氏有些明白琳琅的意思。她这个女儿啊,从来都是胆子奇大,不走寻常路的。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多说什么。只盼着这个司徒晟是个有良心的,莫要辜负了琳琅这一片真心的勇气才好!
  这场婚约是在郊外的长亭定下。除了在场人之外,并未大肆宣扬。
  所以琳琅定亲之后,日常并无什么变化,除了脸上明媚的笑容多了些,皮肤也愈加通透外,她照常每日忙着自己店铺上的生意,梳理账目,忙着西北冶炼铺子的事情。
  期间,那位周夫人跟看笑话似的,倒是挺着大肚子来过几次。
  她是想看看楚氏被退学后,见到她恼羞成怒的样子。
  可没想到,却看见楚琳琅神采飞扬,满脸笑盈盈。
  看她来了,楚琳琅也不赶客,只是吩咐人给周夫人搬一把椅子,坐得靠外些,让众人皆看着,免得有些磕磕碰碰,反而赖店铺招待不周。
  之后楚琳琅也不再搭理她,只笑着跟别的客人说话,谢悠然自己呆得没趣,她可不愿意当楚琳琅门前的石狮子,便气鼓鼓走人了。
  楚琳琅知道谢悠然来看笑话的意思。可惜她似乎忘了,自己并非闲得发霉长毛的贵妇。就算那些茶宴宫宴不请她又能怎样?
  就算请她去,她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什么时间去呢。
  随着夏青云淘沙的营生越铺越大,周围十里八乡来淘金的人也越发的多。
  虽然上游基本是琳琅买下的土地,拥有权无可争议。可是下游淘沙的人也是越聚越多,时有械斗发生。
  据夏青云说,本地的官员也来找过他多次。这淘沙虽然不算开采金矿,古来有之,民不必告官报备。
  可若因为争夺河段,发生械斗甚至人命,那官府就不会听之任之了。
  楚琳琅知道僧多肉少的道理,若等山脉里的金矿被正式开采,截断了山上的水源,她这笔财源也要断了,而且断了水源,这地也种不了药材。
  正因为如此,她才重金聘请来了冶炼的工匠,还买下了器具设备。
  不管怎么样,那些淘到金沙的人都要卖出金沙,那么她便收购回来,冶炼提纯之后,这样的金子利润更高。
  待以后不干了,这些设备器具也有人接手,赔不了钱的。
  除此以外,她还开始将手里握着的峡谷土地,分批分段地转卖出去。
  只是因为有了金沙,这卖出时的价格,就是买时的许多倍了,放出一块地便有人争抢着买。
  楚琳琅估算着,就算官府日后出面采矿断了溪流,那时候,她的手里也不会有地了。
  楚琳琅做生意向来都是求稳,绝不会赚得红眼去争抢最后那几枚铜板。
  做生意,不可赌博,尝了甜头的时候,就要想着退路。
  如今因为金沙,她手里的流动现银马上就快要上千两了。
  这是以前琳琅连想都不敢想的数目,有了这笔钱银,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不过她并没有继续在京城置地,而是以李姓客商的名义,在靠近岭南的地界买了些耕地,正好用来种植果树。
  这些岭南的水果,如果保存得当,运到京城来卖,可紧俏着呢!她在六王府吃过几回。据说宫里的御供分出来,都是王府出高价雇船才能运回来的。
  楚琳琅出入过深宫内院,也算开眼长了见识,知道该如何赚贵人的钱。
  她计划着给货船的船舱改造出个冰仓出来,另外多建造地窖,冬季多储藏些冰,到时候多些水果,照样能卖出高价来。
  而且这岭南地广人稀,民风彪悍,是朝廷之力触及不到之地。
  这是司徒晟当初为她安排的退路,可如今她要好好谋划作为他俩日后的退路。
  若是司徒晟的身份被揭穿,他们也可隐姓埋名,去岭南好好卖水果过活。
  就在琳琅为着以后的日子从容打算时,店铺里有贵客来访,原来是陶雅姝来探望她。
  原来宫里的御供虽然充盈,但太后偶尔也会想些当姑娘时的吃食玩意,所以雅姝善解人意,便奉了太后的令出宫采买,顺便看一看楚娘子。
  楚娘子见她来了,自是赶紧出来迎接,含笑道:“今日屋头喜鹊在叫,我还想是报什么喜呢,原来是你来了,还真准呢!”
  雅姝笑着让身后跟着的宫人太监等候在店外,她赶紧搀扶起施礼的琳琅,笑着道:“我就是来给你报喜的……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又好看了?”
  第86章 入宫平反
  陶雅姝可不是恭维, 楚琳琅最近确实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从眼里往外透着别样的光彩。
  在女学出入一遭,琳琅已经掌握穿衣搭配的窍门, 再不像以前那般大红大紫, 再加上她与司徒晟愈加蜜里调油,可不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娴雅幸福?
  不过跟琳琅相比, 身在宫中原本该与群花争奇斗艳的雅姝小姐, 看上去却有些素寡……
  无论是陶小姐的头发式样,还是妆容都老成寡淡得很,毫无少女的朝气蓬勃。
  楚琳琅入过宫,看宫里其他的女官可都是打扮得花团锦簇, 并不比那些妃嫔差啊!
  更何况陶雅姝是得了太后爱宠的, 就算需要穿女官制式的衣裙,可也能在首饰脂粉上下功夫啊!
  听琳琅问起, 雅姝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愿以色事人, 更无邀宠心思, 打扮得那么出挑干嘛?”
  陶雅姝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就是伺候好太后,不往陛下的跟前凑。
  只要她没有受封妃嫔, 再过些年, 年岁大了就可以出宫回家了。只是这样一来, 就有些耽误女儿家的婚嫁了。
  琳琅一听,便也明白了雅姝的想法。不过在她看来, 陶雅姝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的。
  陶家急于固宠,而太子那边也不希望再出个拦路的静妃。
  而陛下眼下要稳固朝纲, 安抚太子和老臣。尤其是他先前因为方良娣的事情, 误会了先皇后那么久, 如今先皇后沉冤得雪,皇帝心里也有些愧疚,自然也要再给陶家一些脸面。
  至于如何给面子,这陶雅姝“得宠”是最便利的法子。
  陶家得到了殊荣,太子的靠山也更加稳固。
  陛下这几年甚少宠幸妃子,而且也没有妃子诞下龙嗣。所以不会有后的陶雅姝注定是摆设,太子作为储君不必担心表妹为了自己的孩子掀起风浪。
  如此一来,陶家小姐为后,真是能叫所有人满意。可惜独独没有人问陶雅姝的意思。
  琳琅不禁替小友叹息,干脆转移话题,聊些别的事情。
  陶雅姝此来,除了探看昔日同窗,顺便买些东西外,其实还真是来报喜的。
  原来自从太后上次发话之后,楚琳琅的口碑急转直下。
  陶雅姝当时在场,自然暗暗焦急。再后来,当她听闻楚娘子居然离开女学,更是担心得不行。
  女子的名声一旦污浊,是最难洗刷的。也幸好琳琅不是什么高门女子,不然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是下一个宜秀郡主?
  可就在昨日,宫里发生了一场变故。
  要说事情的原委,还要说到祭酒齐公府上组织诗社茶会,来了一批贵妇仙客。
  众人饮茶对诗好不快活。原本其乐融融也是太平无事,聊了一会诗词歌赋,便有人往小儿女的婚嫁事情上提了。
  聊着聊着,便说到了京城里尚未婚配的才俊们,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原本被云家看中的户部侍郎司徒晟。
  这次荆国使臣入京,能入上书房的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员,独独司徒晟这个四品官也跟那些肱股大臣一起入了上书房议事。
  陛下对他还颇为倚重,看那意思,再过不了多久,户部尚书告老还乡,司徒晟还要再往上升一升。
  这种靠自己的本事升迁的才俊,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乘龙快婿的苗子啊!
  原本司徒晟是云家看好的,要配给宜秀郡主,大家忌讳静妃娘娘,自然不敢染指。
  可是现在云家一系轰然倒下。那个被打烂了脸,嘴里没剩几颗牙的静妃娘娘显然是无法东山再起了。
  而云家前些日子听说因为职田的改制,出了些贪墨百姓良田的案子,原也不是大事,退田赔银子就是了。
  偏偏陛下勃然大怒,斥责云家上下本心不正,藏污纳垢,竟然将云家老爷贬斥,然后举家流放,那家产也都被罚没了。
  至于四皇子以封王的由头,发配到一处不毛之地,黯然离京,这辈子恐怕都难返京城。
  于是,司徒大人这块香喷喷的鲜肉又落在了餐桌之上,就看谁的筷子有力,能夹走这金龟婿。
  虽则司徒晟本人严苛一些,酷吏的名声臭一些,可他的才干是被朝堂上的众臣肯定的。这样青年臣子,前途不可限量!
  只不过,唯一让夫人们顾忌的,就是前些日子关于他和工部廖大人争风吃醋的传言。
  这还没娶妻就如此风流,谁放心将女儿嫁过去啊?
  谢悠然正陪在母亲身边,听了这话,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楚氏这般品行不端的女人,是连太后都申斥过。容林女学不也是勒令她休学了吗?只怕男人听了她的名字都唯恐避之不及呢!谁还会跟这样的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