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那我就猜四十吧,看谁的准。”宋朗旭小心抹了一把汗。搅粥还真是个力气活,勺子一定要搅到底,不然会糊锅,那就成浪费粮食了,所以没一会儿他就热出汗了。
  赵管家想要过来帮手,被他拦住,“我亲自来,这才算是诚心诚意。”既然说好祈福,总不能全让仆人做吧?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宋朗月听了,非要挣扎着下地,她也要干活!宋朗旭只好说:“那这样,等起锅的时候,你来加野菜吧。”
  野菜粥再撒点淡盐,味道再好不过。
  又煮了一刻钟,米粒开了花,变成浓稠的米粥,宋朗旭开始给排队的人舀粥,他也不吝啬,每碗都舀到八成满,端着粥碗的人不住道谢说着吉利话,顾不上烫就狼吞虎咽的开始喝。
  “别急别急,后面还有呢!”赵管家忙在一边劝着,“我们东家是开米铺的,不缺米。”瞧着急慌慌的模样,他看了都不落忍。
  不过赵管家再怎么劝,也没能挡住领粥人的动作,毕竟吃进自己肚里的,才算踏实。
  宋朗旭眼看劝也劝不动,干脆让赵管家去寻把扇子来,一边扇风一边用勺子搅拌,热气翻滚下,粥就从滚烫变成刚适宜入口的温度,再舀给别人,也就不用担心烫。
  顿时现场又是一片念佛道谢声。
  在大街对面的茶铺子,有一老一少正在旁边歇脚,其中的老年衣着粗布,挽发的簪子都是树枝,偏偏留了一把银白发亮,修剪整齐的胡子,看着就让人羡慕。
  老者一捋胡须,懂变通,脑子活,还肯亲力亲为做事,是个人才呐。
  老者去打听这家施粥的是谁,茶铺老板回答,是城中一家宋记米铺的少东家,毕竟之前那句“乡土人乡土情”如雷贯耳,事情都快被传遍了。
  “原先那老板是真厚道啊,可惜厚道人没有好命喔~”茶铺老板这么感叹着
  这世上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老者摇着头,招呼自家孙儿喝完茶就走了。
  粥棚这边一直忙着,很快消耗了好几车大米。赵管家看着柴火见底,连忙去让人不要排队,粥棚要散了。
  等候的人群终于散开,他们才能离开。回家路上,特意选了米粮街,宋朗旭指着外头的招牌,“看,这就是我们家的米铺。”
  之前发生的事情,宋朗旭捡了结果说了,至于过程不重要,他总要保留一点哥哥的神秘感吧?
  宋朗月好奇的掀开帘子,她还真的没看过自家铺子,可惜兴奋的眼神撞上紧闭的铺门。
  当然是因为掌柜被抓,一部分伙计被辞退,店里暂时经营不起来,趁着这个机会,宋朗旭打算重新装修,让店铺看起来恍然一新。
  宋朗月歪着脑袋,连比带划出了个主意,他点头,“这可以,还能算是我们的招牌,叫起来还响亮。”
  宋朗月露出甜蜜蜜的笑容来。
  宋朗旭早就考虑过,米铺还是要继续经营的,因为本身有田地产出,卖给米商也是卖,自家还能多赚一笔,只是少一文的招牌打了出去,自家的生意肯定好了,别家恐怕要矛盾了。
  像现在,能看到好些人若有若无的觑着宋记的门口。
  自己吃肉也不能忘了给人留汤,宋朗旭想的是,以后店铺固定只卖几个品种,让别的店家也有生意做,同时适当增加一点品种,比如米粉跟米饼,简单好做,还能吸引更多客人。
  宋朗旭打定主意,就让赵管家去寻找合适的手艺人,把米粉研究出来。米粉以大米为原料,浸泡,研磨,压制,成型,不仅方便实用,口感弹滑,还有多种烹饪方式,口味丰富。
  赵管家亲口尝过米粉后,不由自主竖起大拇指,这买卖,做的!
  又过了七八天,米粮街的宋记米铺终于重新开张了,撤掉一些种类,又新增来了两个品种,还是众人没见过的。
  客人踏进重新装修过的铺子,一水的新漆,整洁大方,而悬空的横梁上挂着一幅牌匾,上书“乡土人乡土情”六个大字。
  伙计们都穿着新制好的围裙,整整齐齐,热情招呼着来尝尝新鲜品种。
  隔壁铺子的老板进来查探敌情,见状松了口气,来对方还是懂人情世故的,没打算把生意全都抢了。
  但是这个米粉,又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像是大米做的,好吃吗?伙计又送了一些试用装,
  众人回家一尝,口感的确不错!可鲜可辣,百味都在其中,加上几片青菜卧个鸡蛋,就是一顿好饭。
  因为真材实料,米粉极为受欢迎,慢慢的经营起来,回头客非常多。
  解决了这头,宋朗旭开始把精力安放到读书上,他在这些天已经认真考虑过了,以他这瘦胳膊瘦腿的模样,练武肯定没戏,商人地位低,亲爹已经把路铺了一半,继续读书这条路,肯定要好走些。
  哪怕是耗到四五十岁,也要考个功名出来。士农工商,阶级分明,读书人可以见官不跪,自称天子门生,免税,日子好过世上八成的人,投资性价比极高。
  但是,宋朗旭读着读着,就发现自学很难成材。一些字句书籍带有特定含义,没有先生释义,一般人根本弄不懂。
  以前还好,宋朗旭虽然笨,但是宋父还能充当先生,如今全靠自学,越学越困惑。
  宋朗旭把脑袋砸到桌面上,去找书院还是找先生呢?
  他去问了赵管家,赵管家沉吟后说道:“要说书院,整个清水县也就一家,而且教书先生也就是个秀才,学识还不怎么样。”
  “不至于吧?怎么说清水县人口也挺多的,书院才一个?”
  赵管家笑道:“那是二少爷你不知道清水县的特殊,我们挨着京城,而京城是什么地方,人才荟聚,一个石子砸出去,都能砸到七八个认字的。再说人往高处走,想要好先生不得去好地方吗?所以想读书的都挤到京城去了。所以清水县的书院,顶多是拿来启蒙的。”
  “唉!想深造就要搬到京城,背井离乡全无根基和人脉。”宋朗旭有气无力的摆手,“我在想想吧,说不定能寻到好先生呢。”
  现在可不比现代,高铁快速来回,交通基本靠马,距离太远了就是大问题。
  第九章
  梁园虽好,终不是久居之乡。宋家的根基和亲人都在这里,办事也更加方便,虽然京城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但也更加麻烦,所以如非不得已,宋朗旭没打算搬家。
  所以,他只能先试着去寻个先生,哪怕多消耗时间和银钱也值得。
  说着宋朗旭拿出一沓白纸,开始练字。古人相信字如其人,有一笔好字是绝对的加分项。前世的宋朗旭写字顶多能算是中规中矩,端正,换到今生也不例外,没开窍的宋朗旭字也写的不怎么样。如今宋朗旭痛定思痛,花了大力气纠正自己的写法。
  不过如今他人小力气小,胳膊没力气,想要练好字还需要时间的积累。
  写完字,再把妹妹最近练的字拿出来,写的好的字,单独圈起来。
  “有事就进来!”宋朗旭突然扬声喊道。
  “那我进来了,少爷。”石头推门而去,他本来不想打扰二少爷,只是脚步声被耳尖的宋朗旭听到了。
  石头摸着后脑勺,还是犹犹豫豫的:“少爷,我发现一件事,关于大老爷家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
  “就是大老爷家的管家,被我好几次发现进出当铺,还联络人倒卖书画。”石头皱眉,“我觉得,是不是那管家偷东西啊!”
  “这事怎么会被你发现呢?”宋朗旭皱眉,大管家应该不至于这么不谨慎?
  “嘿嘿,我跟那家当铺的小子玩的好,找他玩刚好看见的。”石头笑的特别憨厚,他补充道:
  “我们发现了,要不要告诉大老爷捉贼啊!”
  “先别急,捉贼要拿赃,空口白牙的大伯也不会信。”宋朗旭放下笔,“那你的朋友,能带我悄悄看一眼抵押物吗?如果是特殊的物件,大伯心里肯定有数。”
  “看一眼肯定没问题,包我身上。”石头打了包票。
  于是两人悄悄去了一回当铺,从后门进的,两刻钟就看完出来了。
  留在当铺的抵押物不是别的,是好几副名家书画,价值不菲,宋朗旭能记得,还因为那是某年大伯寿辰有人送的礼物。
  “看看,我没扯谎吧!”石头等着二少爷的夸奖。
  宋朗旭夸奖了他心细能干,却产生了更深一层的疑惑,如果大管家想要偷些物件中饱私囊,凭他的手段,小件的玉石配饰钗环才是最佳目标,小巧不打眼,丢了也没人追究。反而是书画,太明显了!
  如果要把这事的逻辑理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东西不是大管家拿来的,而是大伯自己用来典当的!这才解释的通。
  再结合以前的事情,难道大伯真缺钱了?不至于吧?
  宋朗旭满脑子想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走路速度慢了下来,石头看着二少爷在思索,就慢慢坠在后头,然后发现了什么,使劲扯了扯宋朗旭的衣角。
  “嗯?”宋朗旭回神。
  石头努努嘴,就说背后不要说人,一说人就出现。前面巷子口,躲躲闪闪的不就是宋大伯吗?
  一边下马车,一边四处打量,生怕被人看见。
  宋朗旭连忙躲到墙角,不敢冒头。倒是小石头露出半只眼睛,还给他实时转播。
  “有人出来接大老爷,是个夫人,长的挺好看的,哎哎哎,他们进去了!”
  宋朗旭赶忙也伸出脑袋来,总要看个分明才不白来一回。
  果然跟小石头说的一样,宋大伯跟一个美貌艳丽的女子互相搀扶着进门,前脚进去后脚关门。
  石头年纪小,有些事看不穿,而宋朗旭敢打包票说,如果宋大伯跟美貌女子没牵扯,狗都不信!
  没想到大伯一把子年纪了,还敢在外头养小?那就难怪缺钱了,想养外室可不是要花钱吗?
  宋朗旭摇着头,觉得大伯这是在自找麻烦,大伯母性子并不软弱可欺,而且好歹也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后院多年,一扭头另寻新人,岂不是太花心薄幸!闹起来就够大伯受的。
  不过这种腌臜事情,他作为晚辈可不好提醒。
  他跟石头再三强调了一定要保密今天的事情,石头虽然不解,还是点头应下。
  回家后,宋朗旭才发觉花嬷嬷在书房外等了他许久,一见着他连忙说道:“二少年,老奴来问问小姐大夫的事情。”
  “嗯?之前那个程大夫用的不好吗?”
  “吃过了五六幅药,一点起色都没有,老奴想着再换个大夫。”花嬷嬷满面忧色,又提出想要换大夫。
  “那花嬷嬷想换成哪家的大夫?”
  花嬷嬷在脑中在一转,一时语塞,她这才发现,这前前后后,清水县有点名气的大夫,已经被请了个遍,连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但是花嬷嬷还是嘴硬说道:“隔壁清河县有个王大夫听说不错,要不然请他试试?”
  宋朗旭忍住没开口,他担心他开口,花嬷嬷觉得他居心不良,不打算继续朗月治病。
  “好,不过隔壁县城有些远,花嬷嬷还要多等两天。”
  “那当然,不过县城里的大夫总归只会治常见病,如果要治疑难杂症,还是京城大夫见多识广,医术了得,还有太医教出来的弟子,手段比一般大夫高明多了。”
  这下宋朗旭忍不了,“花嬷嬷,大夫的医术固然高明,但是他们也留下过一句话,叫做心病还需心药医,朗月的病就是这样,她需要多宽心,嬷嬷你也是,多放开心胸,多出去逛逛好过吃药。再说了,是药三分毒,天天吃药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花嬷嬷低头应是,但显然内心不以为然。
  如果可以,宋朗旭真心想把花嬷嬷调到其他岗位去,只可惜花嬷嬷资格老,还是嫡母当初陪嫁的嬷嬷,从小陪着朗月长大,贸然调开恐怕她不习惯,对病情更加不利。
  但是如果花嬷嬷这次还不消停,说的再难听他也必须制止了。
  宋朗旭想好这次怎么处理后,豁然开朗,也不再担心不已。
  时间缓缓流过,酷热的夏天已经进入尾声,秋收的季节慢慢到了。而庄子上也开始收割稻谷,
  晒干后收进仓库。
  宋朗旭看着面前满仓满谷的稻谷,本来十分满意,然后,赵管家告诉他一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要!缴!税!
  宋朗旭就像仓鼠惊掉了自己的瓜子,好半天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