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
  “哎,麻烦了……”许久,明溪无奈的摆摆手,没想到事情会一波三折如此复杂,赤晴也已经看出了帝王的顾虑,拱手劝道,“不如让迦烨先护送您回去,萧阁主那边的情况属下会亲自盯着,虽然冥蝶的数量不够用,但已经征调了一批蜂鸟过来,一旦有任何新情况,一定会第一时间汇报给您知晓,此次沙海寻人恐怕要耗费不少时间,您还是先回帝都城更为妥当。”
  明溪苦思许久,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无奈作罢:“只能如此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月神殿
  光芒坠落在月神殿,一片死寂,萧奕白站稳步伐,只觉得周围实在太过安静,静的让他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的拉住弟弟小心的环视着四周。
  月神殿建立在大漠之上,在其范围方圆十里之内有纯净的神力阻断风沙,此时深夜的皓月如水如霜铺在白砖神殿上,扩散着静谧又淡泊的白光,碎裂之灾并未对这座古老的神殿带来丝毫影响,就连昼伏夜出的魔物也会敬而远之,在高耸的正殿石门上,用金线勾勒出弯月的轮廓,又用碎钻填满,能在夜中闪闪发光,就好像天边的明月,夺目耀眼。
  “外面没有守卫?”萧奕白往前踏出一步想靠近观察清楚,原本轻到无的脚步声此刻竟然像石钟敲落一般荡起回声,他立即顿步不敢再动,从正殿往内部望去,似乎能看到两排整齐的人跪在地上,身着月神殿统一的白色法袍,双手合十静默祷告,在神殿的更里端,是一尊高大的白玉雕像,月神头戴王冠,一只手托起古玉沉月,另一只手握着古老的神杖,也是双目微闭,唇角含笑。
  萧千夜已经顾不上这些反常,提刀冲了进去,萧奕白紧随其后,但见两侧的人丝毫未动,依然保持着那种虔诚的动作,在踏入月神殿的一瞬间,有种时空凝滞的错觉,好像有什么极其厚重的神力扑面而来。
  在月神像正下方,圣女容华也是双膝跪地默默祷告,直到古尘的刀锋毫不客气的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是冷定如初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萧千夜微微一怔,这种感觉和上天界永夜殿如出一辙,双神祭他是参加过的,月神殿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为何这一次会有这么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在这个刹间,月神殿忽然掀起一阵清风,月瑶石雕成的神像衣角竟然无风自动!
  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脑内突兀的回忆起往年双神祭的情景,三阁两宫,三军将领,四大境城主都会来到大湮城协伴皇室祭祖,双神祭每年都需要专人测算,因而没有固定的时间,但是会在启明星亮起之时在太阳神殿开启祭祀仪式,然后在日没西山之后再来月神殿祭祖,双殿都有神像,一者为金曜石,一者为月瑶石,两尊神像皆是二十米高,但即使雕刻的栩栩如生,他也清楚那确实只是一尊冰冷的玉石罢了。
  而现在,月神像的衣角在轻轻飘动,点点荧光正在从玉石里飘散而出。
  帝仲也从他身体里神裂现身,一步上前凝视着满殿的光粒,低吟:“曦玉,是你吗?”
  曦玉!萧千夜的眼眸剧烈的一颤,那不是上天界月神的名字?
  光粒在神像前凝聚成淡淡的光影,真的是一个女子的形象,如天边皓月,高洁孤傲,她微微一动,在身后拖出绚丽的光珠,是朝着帝仲慢慢走来,情不自禁的抬手触碰着同样是幻影状态的同修,两道幻影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皆是有刹那的颤抖,但两人的轮廓反而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出来,曦玉静静看着他,终于开口:“好久不见。”
  时隔万年,故友相见,却连寒暄的话都再也无法说出,两人沉默对视,千万种思绪一瞬翻涌,如过眼云烟。
  “我听蓬山说起过你们。”帝仲闭了闭眼,回忆着双王一战之时辰王说过的那些话,有不解,更有悲凉,“他说你们为了追求与天地共存的修行之路,不惜放弃了生命,以死亡为代价换取和日月同寿,他一次次的试图挽留你们,拯救你们,却只得到了一句‘群星之力何以同日月争辉?’,自那以后,你们便分道扬镳,直到彻底消失,再无踪迹。”
  曦玉静静听着,一言不发,那一年神心入魔,他们确实是对着最为重要的挚友说出了不可挽回的错话。
  自那以后,蓬山真的再也没有管过他们的死活,再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救起他们,把他们扔到紫苏那里去治伤,他就像消失了一般,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返回上天界,直到她和东皇彻底湮灭,蓬山也再未回来看过他们一眼。
  她在融于天地之后,也曾细心留意过故友的踪迹,却再也无法将迟来的歉意转达给他知晓。
  帝仲的声音虽然疲惫,却依然字字珠玑:“自我苏醒至今,确实从未再感觉到你和东皇的气息,如今的你,是否也只和我一样,仅剩残存的意识?”
  曦玉从他身边一晃而过,来到殿门之处,仰头望着大漠上那轮独孤的明月,淡淡说道:“那确实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修行之路,放弃了身体和生命,终于换得和天地共存与日月同寿,我一直默默看着这片土地,看着我的后裔们努力生存,像一个合格的守望者,无论他们遭逢何种绝境,哪怕沧海桑田坠天落海,我都不曾再插手半分,但……人心总是软弱的,我历尽千万年,还是无法像真正的日月那般无情。”
  她顿了一下,眼里有短暂的迷茫,随即变得更加坚定:“我和东皇在决定走上这条路之前,分别为自己的后裔留下了最后的契机,他将权力和征服融于日冕之剑,我也将守护和新生托付于沉月,当沉月之力耗尽之时我曾心有所感,但作为守望者我不能、不该再做什么,我看着后裔们力挽狂澜,也看着你身边的年轻人一步一步濒临绝境,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根本做不了合格的守望者,我依然会被人世间的情感所困,才会在此等你。”
  帝仲低垂着眼睛,没有表情,只是语调渐渐沉重:“曦玉,你此时现身,无异于将千万年的修行彻底作废,又是何苦?”
  “何苦?”曦玉笑了起来,眼里忽然就有了一种明媚的光彩,“或许守望才是真正的苦,我若是能早一点醒悟,当时蓬山来到这里,我便不该放任他救走地缚灵,编造飞天幻梦欺骗众生。”
  帝仲微微蹙眉,目光也从殿门望出去,似乎能看到三十里外另一座更加巍峨的神殿,又道:“东皇呢?”
  曦玉嘴角往上弯了一下,似乎有几分无奈:“我不知他的想法,自从变成这幅状态,我与他之间也再无半点联系。”
  “曦玉……”帝仲叹了口气,正色说道,“所以你为何现身?”
  曦玉将目光转向他身边的萧千夜,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她还在等你。”
  萧千夜幡然回神,感到心跳不知是惊是喜出现短暂的停顿,一时甚至忘记了眼前的人只是意识凝聚的残影,飞速上前一把按住月神的双肩,毫未察觉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身体:“她在哪?她在哪?你快告诉我……”
  “她得沉月之力相助平安成长,又得日轮之力几度劫后余生,此为缘分。”曦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用余光轻轻扫过帝仲,接道,“她尚为火种之时曾与帝仲结缘,又阴差阳错与你相遇,如今星辰早坠,此为变数。”
  萧千夜焦急的听着月神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呢喃,忽然感觉眼前的幻影带上着一种沉淀多年深不见底的阴郁,就连她身上扩散的光也如冷霜一般,语调慢慢变冷:“去往上天界之前,我和东皇曾有过一个孩子,他给这个孩子取名‘箴’,箴的本意为规诫,又以日月为‘明’,唤之‘明箴’,他虽得日月血脉,但没有终焉之境残影碎片之力,终究只是凡胎肉体,在他去世之前,我身为人母毕竟心软,于是现身探视,并将其心头之血取之封存,这份血液至今仍在太阳神殿下方镜像法阵中,等你找回皇鸟,或许有用……”
  话音未落,远方一束金光砸进月神殿,像是某种严厉的警告,紧贴曦玉脸颊飞过,重击在后方神像上。
  曦玉只是微微扭头看着自己的神像身上赫然出现的细细裂缝,竟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当时之所以那么做,或许只是出于母亲的一点留念,那份血液中保留着最初始的、源自太阳的生命之力和月亮的守护之力,久而久之,便被传为足以颠覆皇朝统治的圣物,但我如今看来,又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缘分天注定,她确实和我们有缘,才会让我留下那种东西,去救一个人……”
  “曦玉!”帝仲抬手按住并不存在的心跳,感觉好似真的听到胸膛内砰砰跳动的声音,远方的金光再度砸进神殿之时,萧千夜已经果断出手以古尘强行阻拦,曦玉的容颜开始慢慢消失,作为天地的守望者,一旦泄露天机便是万劫不复,但她依然勉力凝聚,认真看着萧千夜一字一顿提醒:“孩子,能照亮黑夜的东西只有太阳,上天界的力量原本相生相克,那份封存的血液能帮你对付奚辉,也能帮你救回最重要的人,得失天注定,但如何抉择,只在你一念之间。”
  月神殿在剧烈的摇晃,让高大的立柱出现恐怖的裂痕,曦玉淡淡笑着,抬手摸着他的脸颊,眼里忽然有了泪光:“她还在等你……你一定要找到她。”
  轰然间,伫立千百年的月神殿一瞬塌陷化为粉尘,萧千夜已经在这一瞬间夺步而出直奔后方沉沙海的入口寂门而去。
  帝仲没有跟上去,他的残影在废墟中静默的站立着,头顶的明月之光穿过透明的身体,却意外的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好似初升的旭日。
  他明白,像他们这种意识形态的存在,一旦意识消散便是轮回路断,彻底湮灭。
  他的目光落在三十里外太阳神殿中心的神像上,不知是在看着什么人,而那个隐于天地的人,似乎也在无声的看着他。
  第四百五十七章:沉沙海
  受到月神之力的影响,萧千夜一路冲入沉沙海深处,所有的守卫士兵,就连囚犯都像被凝滞一样呆呆站着一动不动,他像一阵疾风跟着月神幻化出来的微弱萤火一路飞奔,终于来到最深处两个海魂石特制的大牢前,萤火至此悄然湮灭,最后的光贴着他的鼻尖,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冰凉。
  萧奕白紧随其后,惊讶于弟弟的速度快到离谱,让他用尽全力也只能顺着气息远远跟着。
  他在同时感受到手心处分魂大法传来的刺痛,月神应该知道他身上有这种特殊的联系,但仍旧没有给予任何的阻拦,好似有意无意的也要将那么重要的消息传递给明溪知晓,但让他更为意外的是明溪的反应,原本以他的立场无论如何也要以对付夜王为最优先,这次他却罕见的保持了沉默,似乎也在默许弟弟做出某种决定。
  萧千夜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海魂石大牢,在这种奇特的停滞中,只有这两个人被他的声音惊动,不约而同的抬起了眼睛。
  “萧阁主?”左边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萧千夜心急如焚的冲过去,没等他开口又被萧奕白按住肩膀轻轻摇了摇头,自从高成川意外身亡之后,他们便被天尊帝秘密关押起来,如今外面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转变这两人也是毫不知情,萧奕白走过去,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奉命来询问一些事情,希望二位能如实相告,毕竟高成川早就死了,只有得到陛下的赏识,你们才可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咧咧嘴角冷哼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讥讽道:“得到陛下的赏识?哦……就像三十三那样,卖主求荣是不?”
  他们咯咯一笑,丝毫没有感觉到“三十三”这几个字像魔咒一般,让站立的萧千夜一瞬间宛如恶魔。
  萧奕白轻咳一声,知道三十三是朱厌曾经的代号,又慢慢问道:“早些时候我们曾在泣雪高原下方发现过一处废弃的地下城,那里被禁军改造成了秘密基地,落日沙漠土地广阔,按理说应该也有分部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阴郁的眼睛紧盯着两人的面庞,似乎是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萧奕白摆摆手,接道,“我知道高成川很早以前就下达过命令,只要他一死立即销毁所有的秘密基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唯一的解释是那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他宁可全部带入地狱,也不愿意被我们发现,但是纸包不住火,人都死了,还担心什么秘密被人发现呢?”
  “这么想知道,不如亲自去地狱里问一问总督大人?”男人轻蔑的笑起,漫不经心的靠在墙壁上,紧盯着萧千夜,冷道,“我看过针对萧阁主的调查报告,说你曾在地下城的时候展露过一种形似凶兽的状态,总督大人其实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我也很好奇,只不过还没等我们查清楚这件事,总督大人就被你杀了,我看明明是你们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才会先下手为强吧?”
  萧奕白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男人笑嘻嘻的嘲讽道:“你不是会那种古怪的术法可以直接从脑子里探取情报吗?何必假惺惺废话这么多,直接动手不行吗?”
  萧奕白想了想,那种东西对一般人确实很方便,但对这种经历过特殊改造的人实际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只能对着旁边冷着脸的弟弟干笑了一下,嘀咕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算了,你自己问吧。”
  话音未落,古尘一刀砍断海魂石的牢门,他每步踏入荡起的回声都宛如一颗钉子重重钉在内心深处,男人脸上的笑骤然消失,感觉周身忽然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转瞬就让他的身体出于本能情不自禁的渗出冷汗,他也是自幼遭受过无数严刑拷打的试体,唯有这一次是真的感到魂魄都在战栗,忽然间打了个寒颤。
  萧千夜在他面前蹲下去,就那么简单的用古尘抵着喉间,一字一顿质问:“在哪里?”
  冷汗沿着脸颊滴落,这种无形的压力好似能将他搅成肉泥,明明没有任何刑罚,却让他恍若失神的脱口回答:“在……沉沙海往东,不到十里的地方。”
  萧奕白惊了一下,没想到弟弟只用了三个字就让这种人吓破了胆,立即追问道:“入口在哪里?”
  男人似是压不住内心的恐惧,也不明白这种紧张究竟从何而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双一直紧盯着自己的金银异瞳,颤颤回道:“我只知道那里和沉沙海原本是有特殊通道的,但高总督死后基地就已经被废除了,想必出入口应该也早就被人为毁坏了,而且……”
  “而且什么?”萧奕白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即追问,男人顿了顿,眼珠心虚的转了一圈,咽了口沫才继续说道,“落日沙漠下的暗部基地是四大境最大的一处,因为很多实验在帝都的缚王水狱实在是施展不开手脚,于是就转移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大漠里尝试,所以这里的地下基地极其危险,为了防止试体暴走失控,总督大人特意命人制作了两千多个‘黑棺’,用的是八米厚的海魂石,连门都没有,需要依靠特殊的术法才能进入,你就算找到基地入口,也打不开那些黑棺。”
  “黑棺?”萧奕白心下一动,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同样是海魂石制成的牢门,四大境大牢通用的牢门也不过十寸,除了古尘他还没见过有谁能砍断这种材质的东西,高成川竟然制作过一批八米厚的海魂石“黑棺”?
  忽然意识到什么危险的东西,萧奕白霍然低头抓住他,因震惊而提高了声音:“黑棺里的试体还在不在?”
  “北岸城事变之后,高总督曾调走过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如果长时间没有安魂丸克制体内毒素,多半早就自生自灭了,毕竟八米厚的海魂石黑棺,就算在里面失控发疯也逃不出来。”男人默默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情绪慢慢镇定下来,似乎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蓦然苦笑了一下,眼睛里的光芒也从惊恐转为冷漠,淡淡接道:“大多数试体都需要依赖安魂丸才能活命,如果要摆脱那种东西,就只有得到总督大人的赏识,服下傀儡虫一辈子效忠于他,反正都差不多吧。”
  萧奕白是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自己背上也是冷汗涔涔,后怕的问道:“那两千多个黑棺都分布在什么地方?”
  “你该不会要去找那些东西吧?”男人奇怪的看着他,反而是莫名其妙开口劝道,“暗部基地就在沉沙海往东十里的地方,以前是存放了一些试体的资料,现在肯定早就被销毁了,至于黑棺那就遍布广阔,因为是依靠术法进入其中,所以只需要知道阵法的图案就能找到对应的黑棺,不需要集中管理,你要找那些东西?那还是死了这条心别浪费时间了吧,除非你挖空这片大漠,不然也找不齐的,再说了,你找黑棺做什么?没有安魂丸,里面的试体早就完蛋了……”
  萧奕白听闻此话,觉得有些烦躁一把捂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又担心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弟弟,看着他眼里才燃起的光又一瞬熄灭,变得那样颓废而绝望。
  萧千夜慢慢闭起眼睛,眼前是月神曦玉皎洁的容颜,在涣散之际贴着他的耳根,低吟嘱咐——她还在等你。
  半晌,也不知他是在心底做了怎样的决定,终于强自缓了口气,再也不理会大牢里疑惑不解的两人,提着古尘大步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直凝滞状态的沉沙海才恢复正常,右面大牢里的另一个人捏着满手粘稠的冷汗,即使萧千夜一直背对着没有和他说一个字,但那种紧张压迫却也是丝毫不减,他喘着短而急的气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才抬起就和对面的同伙四目相对,只是都倦极的摇摇头,低道:“你说萧阁主在找什么?”
  “不知道。”男人垂着头,好似消耗了全身的力气,连多说一个字的力量都没有了。
  沉沙海回归死寂的同时,明溪已经身处柳城外金乌鸟的营地之中,昆站鸿在他左侧,右侧则是落日沙漠的沙匪安格,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赤晴和迦烨绑着柳浒、郭安,一直在静静的等候命令。
  桌案上放着几只军阁专用的蜂鸟,纸笔铺在面前,在这种令人不安的沉默中,明溪几度提笔,又叹息停滞。
  “昆鸿……”许久,明溪终于开口,边写边道,“传令青鸟、三翼鸟两军,即日起借调一半至阳川协助金乌鸟,命两军副将亲赴阳川,所有调度,由你安排。”
  “是。”昆鸿咬牙领命,飞禽借调不是第一次,但一次借调半数也是从未有过!
  “传令聂晟以嘉城为始向南侧搜查黑棺踪迹,另……”他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沙匪,虽有迟疑,但还是一瞬冷定继续说道,“另封安烈图首领安格为大漠侯,沿靖城往北搜索。”
  “啊?”安格愣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疑问,明溪也在看着他,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怎么,不想干吗?”
  “不是……”安格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我就是个强盗罢了,又不识字又不懂规矩,而且你不用给我做官,我也会帮他找人的,那姑娘我见过,我知道他很喜欢……”
  明溪摆摆手,打断他的念叨,将所有命令盖上王印封存至蜂鸟之中,沉思许久,补充道:“告诉他们,若是在大漠上见到什么不应该见到的人,不许声张,否则……”
  他默默给了迦烨和赤晴一个眼神,两人也立即心领神会的点头领命。
  第四百五十八章:沙海寻踪
  大漠的气候越来越炎热,伴随着盛夏的到来,转眼就入八月。
  赤色的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之后,疲惫了一天的士兵回到营地开始生火煮粥,青鸟军团共七支分队,这次一下子调了四支过来阳川支援,原以为是要他们来协助抢修碎裂之后的道路和城市,没想到一晃三个月,每天就是在沙漠里挖棺材,上头又不说明情况,就只给了他们这种模棱两可的命令,沿着路线一路挖掘,一旦发现黑棺的踪迹,立即要对新封的大漠侯汇报。
  四个队长坐成一圈,一人端了一碗粥狼吞虎咽的就喝完了,又抓了几个大饼啃了几口,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漫无目的又极为无聊,几个月下来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什么人吹牛打趣了。
  “哎……好累。”终于,四队长还是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句,瞅了一眼营地外今天新挖出来的黑棺,忍不住好奇的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三队,问道,“你说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三队白了他一眼,啃着饼没好气的回道:“鬼知道是什么,八米厚的海魂石黑棺连个门都没有,就算装着金银珠宝你也捞不着啊。”
  四队瘪瘪嘴,也是用力啃着大饼,边啃边抱怨:“新封的大漠侯好像就是沙匪头子吧?咱这一天天正事不干,就在这帮人家挖棺材,上头到底在搞什么……”
  话音未落,营地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手上捏着这三个月的报告,远远的就冲着四人低喝一声:“发什么牢骚呢?”
  这一吼,四个人惊得连大饼都不啃了,四队张大嘴巴认认真真反复看了几遍,这才惊讶的道:“叶少将,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卓凡脱下外套,落日沙漠的白天日光毒辣,必须穿上这种通风透气的白袍才不会被晒伤,四人连忙往旁边挪开一个身位给他,叶卓凡也不客气直接席地而坐,自己也是抓了个大饼边啃边道:“我一进来就听见你们几个在这里抱怨,是想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帝都去脑袋不想要了是不?”
  四个人面面相觑,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回道:“老大,我们就随口一说,无聊嘛!对了,您怎么亲自跑过来了?”
  叶卓凡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材料,头也不抬的解释道:“我和小赵换了个班,过来看看你们。”
  四队发出一声羡慕的长叹,身体往后仰去用手撑着看向天空:“赵哥可真是命好,之前北岸城事变,我们忙的在城里面抓人,结果他媳妇生孩子,一生还生个双胞胎,少阁主直接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完美逃班在家享清福,这会我们被调到大漠里来挖棺材,您倒好,还跟他换班!哎!我什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天天累死了。”
  “少啰嗦。”叶卓凡一边笑,一边将手里的材料用力拍在四队脑门上,几个队长一扫白日的疲惫,笑呵呵的围着他抱怨,“老大,现在外头都说我们神经病,正事不干在大漠里帮着沙匪挖人家祖坟,您倒是去打听一下上头到底要做什么,总不能一直这么挖下去吧?”
  叶卓凡瘪瘪嘴,又耸耸肩,无奈的安慰道:“你们几个别抱怨了,上头不说我有什么办法,而且我告诉你们,陛下最近心情不好,你们不要口无遮拦的,担心惹事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