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俩人越想越发愁,所谓万事开头难,这第一步就将她们给难住了。女人自出生起就没有专属自己的领地,像浮尘般四处飘荡,这待几年被扫地出门,那待几年被清理干净,如今要把这些不起眼的灰尘聚集起来,却发现根本没有她们的存身之地。
  “算了,这事还是让我再想想办法吧!话说前两天,你和明教主商讨的怎样了.....”朝羽茉一直惦记着此事,她既怕英媂没同意,让明冷砸到她手里,又害怕英媂同意了,被明冷拖累。
  英媂嘬了一口冷茶,漫不经心地说:“决定取你那美人表弟过门了。”
  “什么!”朝羽茉惊呼,哽了许久才责怪道:“你怎么能答应他们呢!我只是想让你应付一下而已,你可千万别被明冷的外貌给迷惑了,女人一旦嫁人生子,那前途就全毁了,咱们的计划又该怎么进行下去,唉!你说你......”
  朝羽茉的态度让英媂很惊奇,在她的身边,所有人都对嫁人抱有很大的期许,哪怕是龚喜几个,也只是想着擦亮眼睛找个好夫婿,从没有人像朝羽茉这样,直接否定了婚姻。
  “我没说要嫁人生子啊?我是说要取那草包进门,不是入赘,是我取他明白没?”英媂笑道。
  朝羽茉很怀疑地审视了她两遍,疑惑道:“不可能?明冷是光明派的宝贝疙瘩,怎么会受你如此羞辱?你是不是捉着他们某些把柄在手里?”
  “你不知道吗?”英媂从坤乾袋里掏出一块烂木头道:“就是这个!老烟囱为了此物,直接将亲男儿卖给我了。”
  “炽阳木!你到底还有多少神器!”
  “不多不多就这么几个而已,那老烟囱没跟你说炽阳木的事吗?”英媂简单地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朝羽茉眉头越皱越紧,她仔细捋着其中杂乱的关系,发觉很多事情都超乎她的预想。明佑镗的行为很不合情理,他这人心思慎重,道貌岸然,当初就设计将姑母哄得团团转,如今这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她摇头道:“不对劲,这不对劲英媂,明佑镗肯定不只是为了炽阳木,那个人阴险得很,你绝不能答应他!”
  第27章 救援
  夕鹭是朝婉歌身旁的大丫鬟,在朝婉歌未出阁时,就陪伴其左右,她是光明派里地位最高的仆人之一。
  “夕鹭姐姐,这是明天的货物清单,请您过目!”外来的差使将一本目录薄递与她。
  打开清单,夕鹭不动声色地快速预览了一遍,在密密麻麻的列表中,她很快瞅准了这次要找的东西。
  第三页五排中列,由棕墨汁写着一排规整的文字‘尤人奴隶五匹’。
  “可以了,接着往下做吧。”夕鹭将清单还回去,领着一众仆人,继续巡视门派的商队。
  常言道,地主家的狗,比人高贵。混成主母心腹的夕鹭,早就摆脱了下等人的低贱,别说是同辈的仆从,就是门派里的徒子,见到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声夕鹭姐姐。
  虽说身居高位,但夕鹭并没有恃宠而骄,她心思缜密办事干脆,从不苛待下人也不欺瞒主上,是光明派里公认的好尤人。
  穿过层层院落,夕鹭来到了主母的凤楼外,这座两层高的豪华建筑,是当年明主教为迎娶主母特意加盖的,雕栏玉砌飞檐斗拱,历时三年重金打造,只为博爱妻一笑。
  朝婉歌与明佑镗的爱情故事,讲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她们是世人眼里的天作之合,神仙眷侣,是妻夫关系的典范。
  不过,再恩爱的妻夫,也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刻,就好比当下,凤楼内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对论双方毫不顾忌彼此的感受,随意指责贬低,惹得气氛降至冰点。
  把所有的随从屏退,夕瑶安静地站在门外,等候暴风雨的结束。
  “我绝不同意!明冷堂堂一男子,光明派的继承人,你竟然想让他跟女人一样傢给凡徒,这话说着就令人发笑!”
  “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等炽阳木一到手,他随时可以回来,又没啥损失,而且万一那女人怀孕了,强强联合,明家的后代只会更加盛强。”
  这种赤裸裸的谋算,让朝婉歌感到侵犯,她冷哼道:“那个女人岂是我们能拿捏得了?要是惹怒了她,把咱们团灭了也不在话下。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要让明冷去冒这种无用的险!”
  明佑镗不以为然,坚持道:“把天下最厉害的女人配给那孽障,本就是他的福气,我这也是为光明派着想。”
  “啐——好不要脸的话,当我不知道你的真目的?!你就是想牺牲明冷来给你那好弟弟换取炽阳木,这事你想都别想!”
  得不到妻子的支持,这让明佑镗十分暴躁,为了维护作为男人的尊严,他一如既往地搬出大主教的名号来压阵,正义凛然道:“他既是我光明派的人,那为了门派牺牲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对!佐仁现在离飞升只差一步,要不是他弄丢了炽阳木,我们明家早就出了个上天的仙人,这是多么光耀门楣的荣誉啊!”
  个人利益一旦碰上宏大叙事,就显得格外微不足道,连朝婉歌都只能不甘地辩解道:“若是明姜的话,身为女孩子也都能理解,但让一个好好的爷们儿俯首做小,卑躬屈膝地上门受罪,明冷怎么能受得了?这事咱们太吃亏了......”
  “哼,果然妇人短见,你以为男人都跟女人一般愚蠢吗?女人天性就好背叛,而男人自始至终都心系本根,又何来吃亏一说,等那罗刹日后怀上明家的子嗣,还不是任由明冷来拿捏!”
  “.......”门外的夕鹭听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明主教的话过于冒犯,她害怕主母会为此生气,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断她们,不想院外的丫鬟找了过来。
  “夕鹭姐姐,有个卖斗笠的商贩,指名点姓的要见您!”
  夕鹭也顾不得其它,将手里的账本交给丫鬟道:“等主母出来了,你把这个交给她过目,主母要是问,你就说我上月给少爷定得梭帽到了,需要去验收。”
  交代完后,夕鹭一路快走,来到了西南角的侧门处,这里相对其它地方,地处偏僻人员往来较为稀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干起来也方便。
  和看门的守卫打过招呼后,夕鹭找到了那个商贩,是一个穿着蓑衣,把斗笠压过鼻尖的高瘦怪人,单凭身型还猜不出性别,但通过她嘶哑的嗓音,倒是能辨别出这是个女人。
  夕鹭装做要验货的样子,把篓筐里的编制品抖出来察看,而后小声跟对方道:“已经确定了,三天之后,尤商会送来五个新尤奴,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里面,记得做好准备。”
  “嗯....”商贩十分寡言,显得气氛有些诡异。
  为了不引人怀疑,夕鹭娴熟地提了几个常见问题,在间歇处夕鹭又说:“崖谷派这些日子一直在暗处搜寻你的踪迹,切记要防范所有尤人,不管是不是相熟,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知道。”
  “三天后,到山里据点等我消息。”
  告别完夕鹭,鹫月背起篓筐往回返程,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大多是像她这样的小商贩,等走出光明派的势力范围后,鹫月转身拐进了茂密的野林子里。
  再三确认没有人跟上来后,鹫月小心翼翼地将斗笠摘掉,额头缠紧得白布已经脓血渗透,她来到溪流旁,咬牙将粘连着皮肉的白布揭下来丢进水里。
  天气炎热,溃烂的伤口总是反反复复地发炎,鹫月没有条件治疗,只能任其腐坏,在黝黑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恐怖无比的疮疤。
  至少,那个恶心的奴印被她挖掉了,鹫月躺在温暖的巨石上心想,因为伤口的原因,她现在有点低烧,身体乏力十分疲倦。
  迷迷糊糊中,她又回到了那个人山人海的大赛场,崖谷派的人在身后追赶,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女孩拉着她的手在前面奔跑,朱红色的发带飘扬,抚着她滚烫的脸庞。
  “妹妹.....”
  女孩听声转过了头,似熟非熟的面容让鹫月也为之疑惑,女孩大声喊道:“我叫阿鸾!”
  阿鸾——鹫月睁开双眼,天已大黑,她刚才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还好,烧已经退了,保住了一条贱命。
  那个在赛场上包庇她的尤人女孩,非同寻常,看似普通的凡徒,居然也有自己的秘密组织。
  如果仅靠阿鸾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救不了杀主的鹫月,但她不是一个人。
  主子身旁的丫鬟,随行的小厮,赶马的仆从,商队的劳役.....这些人有着共同的名字——-尤人。她们不知在何时串联了起来,一棒接一棒地将鹫月,从崖谷派眼皮底下带离出来。
  可是只有她逃出来还不够,妹妹依然处在危险里,她需要救妹妹,于是她找到了夕鹭。
  夕鹭是这个组织里面最为隐秘的人物,如果不是鹫月在天门大赛中打出了成绩,阿鸾绝不会把此人透露给她。触摸到权力中心的尤人,其能力不是她们这群底层人所能瞻望的,作为主子的心腹,幕后身份一旦暴露,那遭殃的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鹫月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所以近段时间一直和外界断联,防止意外牵连了这位隐秘人物。
  幸好幸好,夕鹭不负众望地将妹妹从崖谷派里调遣了出来,只需三天,三天过后她就能带着妹妹远走高飞,从此远离世俗人间。
  东方的天际亮起,休息好的鹫月随便择了些野菜果子填腹,再清理掉自己遗留的痕迹,接着朝光明派的后山中走去。
  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崖谷派的人很狡诈,指不定哪天就被发现了,现在她要横跨过群山设置的屏障,深入光明派群峰内部,等待着和妹妹会合。
  光明派的后山有结界保护,一般人进不到里面,但自然山体连绵千里,人为的防阻很难全面覆盖。某些内部人士便清楚哪些地方有漏洞哪些地方有缺口,通过这些小道消息,鹫月顺利偷渡进了光明派后山。
  找到夕鹭指定的据点后,鹫月收敛气息埋伏在其周围,这里偶尔会有巡山者路过,其它时间都很安静。
  深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时分,鹫月突然听到外面有所响动,山里经常会有野兽出没,所以她也没怎么在意,继续躲在枝桠后面闭目养神。
  声音越来越近,哧哧的气喘以及杂乱的脚步声让鹫月产生了防备心理,她睁开眼睛努力向黑暗中望去。
  斑驳交叉的影子中并没有发现异样,响动也消失不见,鹫月疑惑不已,但自己也没有透视眼,只能集中注意力,调动意识搜寻周边的声音。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古怪声音掺杂在沙沙的风吹树叶声里,声音太过微弱,以至于她都无法判断具体的位置来源。
  鹫月背部紧靠树干,防止被偷袭,她盯着周围的黑暗,手里握紧了武器。凉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地响着,仿佛有什么东西穿梭在其中。
  啪哒~鹫月忽感额头有液体落下,天气晴朗没理由下雨啊?
  她僵直了身子,缓缓抬头朝上望去。
  一只红眼的黑皮骷髅,正裂着大嘴,盯着她嘻嘻嘻地发笑.......
  第28章 潘翼瞳
  潘飞云最终还是没能离成婚,她对外的说法是,自己还有个残疾的侄女要照顾,为了潘翼瞳她只能忍一忍了。
  而成为拖累的潘翼瞳,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说法。
  潘翼瞳的身世很迷,大家只知道她是主母妹妹的女儿,但她的父亲是谁,以及母亲的行踪却一概不明,留这么个疑云重重的小瘸子在身边,任谁都觉得是拖累。
  今日天气大好,潘翼瞳像往常一般骑着狻猊小七在湖边散心,她虽说正值青春年少,但性子却非常老成,或许是腿脚不便的原因,她不似正常的女孩那样充满活力感,脸上总是挂着一抹疏离的微笑,时不时低头暗自沉思。
  与之年纪相仿的岩莫拂便很不喜欢这个师妹,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可感情淡得微乎其微,岩莫拂更喜欢英媂那样的强女子,虽然霸道了点,但深厚的修为有助于他向上爬,妻子的意义不就是如此吗?
  岩莫拂托着手上的小木箱,领着狻猊小波朝潘翼瞳走去,与英媂结亲的幻想破灭了,他现在要重新物色的新目标。正好主母与叔父闹矛盾,借此机会拿下这个瘸女,绑住主母让她断了离开磐岩派的念头。
  至于自己爱不爱潘翼瞳,那都不是问题,男人仅仅需要个合适的妻子来主持家事,像喜欢和爱这些东西,他随时可以从别得女人身上讨回来。
  “师妹!”岩莫拂叫住女孩,脸上和煦的微笑找不出一丝破绽,他摸摸小七毛茸茸的脑袋打招呼。
  潘翼瞳转过身子,在仆人的搀扶下,从小七背上爬下来,坐到湖边的圆石上,俩只狻猊蹦跳着跑到一旁玩耍。
  岩莫拂也跟着坐到潘翼瞳身边,他把木箱递过去说:“师妹,有个东西我一直想送给你的,但以前年纪小没好意思。”
  潘翼瞳接过木箱,在师哥的期许下,慢慢打了开来,里面铺满了软锦,一个略带陈旧的雕花玉镯躺在中间。
  “这应该是传家的宝物。”潘翼瞳并未上手拿起来观摩,此物一看就是珍藏的仙器,向来是成对出现的,这支为凤镯,那另外一支便是龙镯。
  果然,余光中发觉,岩莫拂的腕子上有个色泽一样的镯子,他是在跟潘翼瞳求亲。
  “没错,这是祖母留给我的仙物,可以滋身润体延缓衰老,十分适合女子佩戴,师妹可否喜欢?”
  潘翼瞳勾嘴微笑,小心翼翼地将盖子合上,递还给岩莫拂道:“过于珍贵了,恕我不能擅自收下。”
  “没关系,祖母说过,这东西我喜欢给谁就给谁,师妹不要嫌弃。”
  岩莫拂那点小心思,潘翼瞳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人心比天高,从来都没把她这个瘸腿女人放在眼里,如今突然示好,必然是想从自己身上图点什么。
  潘翼瞳摇摇脑袋说:“师哥若真想送我,何不去姨母那里说清楚呢?防止有心人造谣我私偷了宝物。”
  “呵~也对,等过几日我亲自去跟主母提......”
  潘翼瞳的态度很暧昧,并没有明确地拒绝,也没有过多的期待,她让岩莫拂跟主母说,其实是表明自己的婚姻由姨母做主,岩莫拂想跟她私定终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目送师妹离开后,岩莫拂咬着牙冷笑道:“不识好歹的死瘸子,还敢跟我装腔作势,放心吧,除了我谁还敢要你这么个残废!”
  吃过午饭,闲着没事。
  潘翼瞳正准备午休片刻,不料阿鸾突然蹦跳了进来,她捧着一捆野花跑到跟前笑说:“小姐,我又来看你啦!”
  阿鸾虽然没再做丫鬟,但她时不时地就会回来看看原主子,她和潘翼瞳的关系很好,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任由她在闺房里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