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陈至谦转头看她盯着他发愣,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至谦,你让我有种错觉。”
  “什么错觉?”
  “你像是这个城市土生土长的人,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可明明你是跟我一起过来的呀?”
  “是吗?怎么会这么想?”陈至谦心里一个咯噔,自己只顾着她的喜好,想要带着她吃好吃的,居然就忽视了自己知道这些的合理性。
  “粤语听不出口音,而且你还能找到这种犄角旮旯里隐藏的好地方?”樊琪有些纳闷。
  果然,她还是怀疑了,说:“你分辨不出来而已,我还是有口音的吧?”
  陈至谦打算糊弄过去,跟她聊起了半导体工厂准备的情况。
  “容远这次回来,还会跟我带我一起回北京,他的大学老师是内地智库的学者,我打算从城市定位和产业惠及人群来讲半导体的未来。一旦工厂开起来,能源就是关键,尤其是水电两块。生产半导体过程中耗水量非常大……”
  他不想挣快钱,想做实业,樊琪很佩服,但是她并不知道做实业有多难,她靠的是天赋挣快钱。现在她听下来,在港城这样的地方开这样的工厂光水电就已经让很头疼了。
  卤水拼盘上来了,樊琪夹了一片鹅肉吃,她继续静静地听他说,她听着听着,她有种感觉,不仅仅是他学粤语比她快,熟悉这个城市,而是他对这个城市的感情。
  他在说半导体产业的时候,着重点是这个产业会给港城带来多少就业,会为港城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好处。而自己在听他说的时候,想的是这个时候港城如果能够吃到这一波的红利,发展这个产业对内地的产业带来多少的好处。
  他和原主同时间来这里,为什么他会对这里有这样的感情?管他呢!心系港城,还是心系内地,目标不都一样,希望能抓住这个产业的机遇期,能带动中国这个产业的发展。
  看他说得开心,樊琪剥了一只虾姑,把虾肉放到他的碟子里,他停下。
  “我也可以给你剥呀!”樊琪说。
  陈至谦低头笑着吃下了这个虾,他要伸手自己剥,樊琪说:“我已经剥了,你就别沾手了。”
  樊琪低头继续剥,一只给自己,一只给他,她说:“陈至谦,你要加油!以后我做你坚强的后盾,支持你。”
  这个榆木脑袋是要开窍了吗?他说:“我们互相支持。”
  “对。”
  樊琪想着上辈子珠三角是高科技企业扎堆的地方,如果这辈子他的梦想真的能成真,肯定会为这块的产业带更添动力,他肯定会留在这里。
  她把一只虾吃了下去:“我在想,你爸妈一直在上海,他们朋友关系都在上海,等退休了,也未必会愿意常住在这里。到时候我回上海,你爸爸姆妈年纪大了,有个病有个痛,我会照顾,你在这里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听到这话,陈至谦愣了,这是她所谓的给他做后盾?就不能巴望她开窍。他忍不住语气有些生硬:“我住这里?你住上海?”
  樊琪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情绪,说:“对啊!你的能力摆在这里,事业起来的话,就是带动一个行业了,这里必然是你的基地。我没什么大志向,就炒炒股,赚点钱,现在已经有电脑辅助系统了,以后电脑发展更快了,到时候我在哪儿都能炒,回上海的话,两家的家人都在,不挺好的?”
  她上辈子跟爸妈没有缘分,原主记忆里的那一家人和她上辈子的父母完全不同,她很想感受一下有家人的感觉。
  听她这样说,陈至谦顿时心头黯然,想起上辈子孤独无望的日夜,对不起樊家爸妈,也辜负了自己父母的托付。好婆没了,樊爸没了,樊妈和阿珣哥哥让他不要再找他们了,他们想平静地过日子。自家爸妈跟他一样,心里怀着愧疚,一家三口在一起,很容易沉默到底。一切的一切都提醒着自己,都是他没做好,才害了两家人。
  重生回来,他想要的,不过是报了上辈子的仇,希望两家人都能好好的,以后他还能去樊家吃饭,听姆妈跟樊家姆妈聊家长里短。
  跟容远彻夜长谈,引为知己,既然回来若是只陷于报仇,未免辜负了老天让自己重来一回,他想要抓住机会,为港城建立起芯片产业,也让国家在腾飞了之后不会再有芯片这块卡脖子的短板。
  又发现她的秘密,被她吸引,心头更是感激上苍,一切似乎变得顺遂。
  此刻,他暗笑自己太贪心,想要的太多了,又想报仇,又想在芯片领域有所建树,还想家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甚至痴心妄想拥有她,能有幸福,怨她不开窍。
  她这一句话却惊醒了梦中人,她来了,善良的樊家人都会好好的,爸爸姆妈也会好好的。
  她说上海有两家爸妈只是借口吧?她是穿越而来的,跟樊家人和自家爸妈哪里来的感情?恐怕还是因为上海是她的家,她想回家。她之前梦里都哭着想要回家。
  他没办法能和她一起回去,这个产业一旦落地,自己大半生必然会在这里,他没资格要她背井离乡,陪他在这里。
  想到这里,陈至谦笑:“好,那我就能放心了。”
  樊琪努力干饭,并没有发现陈至谦的异样,她专心地吃着小肠猪血汤,这碗汤一点异味都没有,很鲜香:“陈至谦,你怎么不吃了?”
  陈至谦拿了勺子,打了半碗汤小口小口地喝着,樊琪抬头打趣:“你这样喝汤,就少了市井的那种豪爽之气。”
  “你管你吃,还来管我?”陈至谦回了她一句。
  “不是啊!你样样都规规矩矩的,就少了很多乐趣。”
  陈至谦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老想着去摸她的脸,揉她的头,她的心里又没有他,真走了就走了,而自己是个很难真正放下的人。
  樊琪看不得浪费,一盘薄壳最后还挑了挑,确认没有一点肉剩下之后,把杯子里的茅根水给灌进肚子,进了车里跟陈至谦说:“我们现在要是再出去逛一圈,估计明天又会有传言,说我怀上了。”
  她自顾自地笑了两声,才发现不对劲,转头看正在认真开车的陈至谦:“陈至谦。”
  “嗯?”
  “我跟你说话呢!”
  “我听着呢!”
  樊琪听他这么回答,突然审视自己是不是说的话很低俗无趣?他们之间什么关系?自己没个逼数吗?还要提怀孕?真的太蠢了。
  一路上樊琪因为尴尬而沉默,幸亏离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下车的时候陈至谦把戒指的袋子放进了珍珠的那个购物袋里,拿在了手里,没有像平时那样接过樊琪手里的提包。
  一个提包当然不用别人来拿,只是往常他一直帮她拿,樊琪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进了屋,陈至谦跟她说:“先去洗澡。”
  “好啊!”
  樊琪洗澡出来,陈至谦把吹风机给她拿了出来:“记得吹头发。”
  看着桌上的吹风机,樊琪把头上的毛巾给拿了下来,平时她洗头发出来懒得吹,都是被他给抓住,按着坐在椅子上吹干,按照他的说法,短发也要吹干,女孩子不能进湿气。
  今天让她自己吹,又有点儿不一样。
  樊琪打开电视机,吹着头发,百无聊赖地看着新闻,看看时间,离九点《谁是股神》播出还有二十多分钟。
  新闻里说某豪门媳妇生男胎后被奖赏了一颗粉钻,后一条就是淑女不敌熟女,某名门公子不顾选美亚军以清纯著称的女友,与美艳的三十岁女星过夜。
  头发干了,樊琪放下吹风机伸手调台,陈至谦被记者围住的画面出来,她停下了手。
  主持人说:“陈至谦护妻,怒斥狗仔才是无脑。”
  在现场画面里,陈至谦听那个狗仔说了自己的报社,他问狗仔:“我能知道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吗?”
  那个狗仔报了学校名称。
  陈至谦带着嘲讽地笑:“你们学校入学考是考胸围尺寸吗?所以才会放你这种用胸围思考的人出来,写这种无脑文章。”
  这下记者愣在那里。新闻解释了今天早报有一篇文章指名道姓骂她胸大无脑。
  下一条新闻是:“樊琪初入行执掌千万级投资账户。”
  新闻里播出了今天大赛现场她说的话,主持人解释:“新入行的股票经纪很少能操作这样大的账户,很多都是不停地接电话,帮散户买入卖出。这是不是陈至谦在背后运作,不得而知。”
  这里媒体不知道在输出什么价值观?给男人生孩子,两女争一男。就算是她炒股,也是男人在背后运作。
  听见里面的水声停了知道他会收拾卫生间,樊琪还是转过头去,看着卫生间,他维护她的时候还真的很帅呢!
  卫生间门打开,陈至谦走出来和她四目相对,他浅笑:“你这是干嘛呢?”
  “陈至谦,谢谢你!”
  陈至谦不解,樊琪说:“谢谢你护着我,骂那个狗仔。”
  陈至谦偷偷吸了一口气:“你是妹妹,我能不护着你吗?”
  妹妹?樊琪听到这个称呼有些不太舒服,她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有戴着婚戒的妹妹吗?
  可不是妹妹,又是什么呢?
  电视里《谁是股神》大赛第一集 开始了,陈至谦从包里拿出资料,在餐桌前看资料。
  樊琪坐在那里看电视。
  拍摄的时候樊琪只是在自己的格子间里,看不到全局,电视里可以镜头会分配给每一个参赛选手,早上大盘指数还在涨的时候,先后有几个股票经纪买了股。一个还是追涨的,仓位是半仓,他到收盘还没抛掉,虽然这个票跌了才四个多点,他是追高买的,实际上跌了七个多点。
  这个还不算惨,有一个买入的是前期大涨的,他认为大涨的股,可能有持续性,但是实际上这种股,弹性很大,里面短线客很多,他们这种短线客,一有风吹草动,跑得比兔子还快。
  樊琪看了会儿电视,转头去看陈至谦。
  陈至谦在认真地写着什么。
  人家在干正事儿,不打扰他了,大赛都是自己经历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吧嗒按掉了电视机。
  陈至谦抬头看她:“不看了?”
  “不看了,我先进去了。”
  “好。”
  樊琪到了屋子里,看着床上的一排玩偶,选了一下,留下了噗噗,把其他几个都抱了出来,凳子上放不下,陈至谦抬头,把资料收了一点地方,樊琪把奇奇和克莉丝放桌上。
  要是平时,他肯定会说:“让它们在床上,我睡的时候把它们拿出来。”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樊琪躺下,伸手戳着噗噗的鼻子:“噗噗,我哪儿说错了吗?我什么时候惹他生气了?”
  樊琪回想今天,她平时跟他说话就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发脾气使小性子,把他拧得身上有淤青,他都不会有半句不高兴。为什么今天突然就不开心了呢?
  不开心总归有理由吧?难道是他觉得她没花掉二十万,会丢了他的面子?手里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儿,打肿脸充胖子没必要吧?
  想来想去,樊琪摸了枕头边的手表一看已经十点半了,她叫:“陈至谦,睡觉呀!说好的,要早睡早起。”
  “马上。”外面声音传来。
  人没见进来,听动静他好像在灶台上忙活。
  樊琪翻身过去看门口,听见脚步声传来又翻身过去,抱住噗噗闭上眼睛。
  听到开门,感觉他坐在床上,知道他靠在了床头,怎么还是不跟她说话?他不是要关灯了吧?
  “陈至谦。”
  “怎么了?”
  叫他的时候,樊琪都没想好要跟他说什么。她匆忙中找了个理由:“戴了戒指,好像把刚才吃的海鲜的味道给留下了。”
  说着她还故意把戒指拉出来了一些,凑在鼻子前闻了闻:“还有濑尿虾的味道。是不是洗澡的时候,也要这样拉开一点搓一搓呀?”
  刚才买戒指的时候是满腔的情意,可现在冷静下来想,却全然是自己在强求她接受,如果终究要变成哥哥妹妹,这东西戴着倒是反而没意思了。他说:“要是真不习惯,不想戴的话,就不戴了吧?”
  这人怎么这么难搞?樊琪委屈:“我知道你买这个戒指的目的,我会一直戴着的呀!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脾气,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我就找个由头,跟你说话,你怎么就说不戴就不戴了吗?”
  樊琪侧过身,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得那么多愁善感,居然有种鼻头发酸的感觉。
  这种情绪真的很莫名。从她懂事以后,她就没哭过几回,因为小时候的哭,除了让人徒增讨厌之外,毫无意义,她爸妈从来不会因为她哭了,会更加在意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