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周小梅从来没想过自己都不去上班了,夏芍还能追到家里攻击她。
  陈寄北陈寄北觉得夏芍好,就连曹德柱也觉得夏芍好,凭什么?
  周小梅破防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摔,“你觉得她好,怎么不娶她?”
  摔下的筷子弹起老高,有一根差点抽到曹德柱脸上。
  曹德柱躲了下,也怒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好的是陈寄北。”
  曹德柱又不傻,哪能不知道那些事。
  只是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行,没必要说出来。周小梅年轻漂亮,要没有陈寄北那档子事,还未必愿意跟他这个相貌普通的。
  周小梅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愣,接着眼泪就下来了,“你、你什么意思?”
  曹德柱也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说出来,但周小梅把工作丢了,连带着他在单位也丢人,早窝了一肚子火。话已出口,他干脆说到底:“说你看上了人家,人家没看上你。”
  这话可太伤人了,尤其是从丈夫嘴里说出来。
  “曹德柱你没长良心!”周小梅嚎啕出声,捂着脸跑了。
  曹德柱没追,沉着脸看看炕桌上的东西,一抬手全掀了,也回了父母那。
  周小梅还等着他去娘家接自己呢,结果等了好几天,曹德柱连家都没回。她实在憋不住,偷着回来看了眼,发现当天她炖的白菜还淌在炕上,已经发臭了。
  夏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两口子已经冷战快一个星期了,消息还是其他同事跟她说的。
  “我说周雪琴这几天怎么脸色不好,人是她介绍的,两口子闹矛盾,她哥她嫂子肯定得找她。估计还得埋怨她没把人照顾好,在她手底下还能把工作丢了。”
  郭姐听着直摇头,“周雪琴也是心眼不好,她要不把人塞给小夏,说不定早练出来了。”
  “她丢工作那事儿不是过去好多天了吗?怎么又吵架?”有人不解。
  谁也没想到这是一锅鸭货引发的血案,唏嘘几句,把饭盒一收,开始吃冰棍。
  食品厂自己就有做冰棍,别的不说,这东西大家还是能吃上的。
  最近天热了,几个中午带饭的同志一商量,决定轮流请客,隔差五也能凉快凉快。
  今天刚好轮到郭姐,发到夏芍的时候,夏芍却没有吃,“我拿去给我们家寄北。”
  “你们家陈寄北不缺这一根冰棍。”郭姐笑她。
  陈寄北是不缺,但夏芍这几天总觉得小腹坠坠的不舒服。这具身体已经一年多没来例假了,谁知道是不是要来了,还是少吃点凉的,省的肚子疼。
  不过夏芍也没多解释,孙清用事实告诉她,有些事你别解释,解释也解释不清。
  没想到走到木匠房,竟然发现周小梅也来给曹德柱送冰棍了,还带了热腾腾一大盒饭菜。
  这两人不是在冷战吗?难道是来找曹德柱和好的?
  周小梅也看到了夏芍,在她这么难堪的时候,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夏芍。当时她就恼红了一张脸,“伺候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什么都不会。”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夏芍疑惑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日常做个饭,也能对周小梅进行攻击,知道一定……一定再多做点好吃的。
  显然这句话戳到了周小梅的痛处,周小梅瞪着她,竟气得半晌没能接上话。
  她们来的时候木匠房外面停了几辆马车,正在往下卸木桶,陈寄北和曹德柱都在忙。夏芍懒得理她,见陈寄北忙活完,走过去把冰棍递给陈寄北。
  “你怎么不吃?”陈寄北意外。
  “我不能吃凉的。”夏芍一语带过,问男人:“这些木桶都是要修的?”
  来了江城之后夏芍才知道,这年代即使城市也没有那么多汽车。食品厂这种大厂,短距离运输用的都是马车,只有送货去远一点的县镇,才会用到汽车。
  交通工具落后,路况又差,来回颠簸,装酱的木桶经常需要修补,甚至重做。
  陈寄北“嗯”了声,“曹德柱要修的。”
  夏芍一听就明白了,即使马四全不在,陈寄北还是只能干劈竹子的杂活,“他知道你会吗?”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冰棍,不置可否。
  这反应让夏芍有些意外,曹德柱不会是明知道陈寄北会做,还故意跟马四全一起压他吧?
  夏芍还想再说什么,另一边传来周小梅提高的声音,“德柱,我来给你送饭了。我自己上山抠的曲麻菜做的小豆腐,刚做好就给你送过来了,不比那些热着吃的新鲜?”
  让周小梅跟夏芍学是不可能的,真让她低声下气跟曹德柱服软,求曹德柱回去,她也做不到。
  正好这边有外人,她给曹德柱做做面子,之前那事儿说不定也就过去了。她也不能总住在娘家,父母是疼她,可毕竟年龄大了,哥哥嫂子可不乐意她在家白吃粮食。
  果然过来送桶的人一听笑了,问曹德柱,“媳妇儿还来给你送饭?好福气啊。”
  曹德柱却没笑,皱眉看着新送来的二十几个木桶,“这么多?”
  “这不前两天刚下完雨,路不好吗?我们这些送货的屁股都快颠掉了。”来人拍拍手上的灰,“之前送过来那一批呢?修完了吧?正好我过来,一块儿拉回去。”
  此言一出,曹德柱眉头皱得更深。
  “怎么?没修好?”来人错愕。
  “没,修好了。”曹德柱连忙否认,“就是没修完。”
  “马师傅不是住院了吗?陈寄北啥也不会,就我们家德柱一个人能有多快。”
  周小梅赶紧帮曹德柱说话,却被曹德柱狠狠瞪了眼,“我们这说话,你个娘们儿插什么嘴!”
  这一眼,简直堪比那天他知道周小梅工作丢了,去质问周小梅时的眼神。
  周小梅被吓了一跳,完全搞不懂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不多会儿曹德柱去屋里搬出几个木桶,全都六十厘米高,上粗下细,用圈竹箍箍着。木桶上有盖,盖上开了个酒瓶口那么大的小孔,孔里还塞着木塞。
  “就六个?”来人显然觉得有点少。
  曹德柱迟疑了下,又回去搬出来个,“这几个……也修好了。”
  怕来人还觉得少,他说道:“我才学了两年,手把没有我师父快。”
  也是,他好歹还会干点,那边不还有个学了一年也只会劈竹子的?
  陈寄北这也就是有个好哥,要是一般人,别说能不能进来木匠房,干成这样早被踢出去了。
  来人拍拍曹德柱,“你也别什么活都自己干,平时多带带他,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马师傅那伤我听说了,就算能回来,少说也得养他两个月。”
  陈寄北就在旁边,曹德柱脸有点僵,“他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干。”
  来人只当他是在帮陈寄北遮掩,点头,“我知道。”把那几个木桶搬上了车。
  马车刚走没多久,又有一辆嘚嘚驶了过来,停在了酿造车间办公室外面。车上的人跳下来,进去说了几句话,不多会儿,车间副主任把人带来了木匠房。
  “吃午饭呢?小曹你先把手里的事放放,给这几个桶修了,他们土产公司缺桶,急着用。”
  土产公司竟然在这时候来借人了。
  夏芍敢肯定,那一瞬间曹德柱的身体绝对僵了下。
  她转头看陈寄北,男人却已经将冰棍吃完了,转去一边的案板开始刨木板。
  都知道陈寄北学艺不精,啥也不会,大家也没在意他,只望着曹德柱。
  曹德柱憋了半天,“现在就我一个,忙不过来。”
  这就是拒绝了,那土产公司的来人却没有放弃,“没事,就先修几个,给我们应应急。我们也知道你们马师傅受伤了,正在联系红香县的牛师傅,就是还得点时间。”
  副主任也道:“你就帮他们修修,前两年马师傅借调到土产公司,你不都跟着去了?”
  这回曹德柱憋了更久,“这个桶是圆肚子的,师父没教过。”
  “原理都差不多,我们急着用,你先修个试试,不行我们再找别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曹德柱只能应下,“那我试试。”
  木桶损坏,一般要修的也就几个方面:
  一是外面箍桶的竹箍子,这个是消耗品,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换,很容易做。
  二是哪里有裂痕,轻微漏水,用食品厂自制的豆瓣酱就能堵住。毕竟是装食品的,不能用胶。
  最难的其实是木叶损坏,必须得重新打一个换上,还得跟原来的严丝合缝。
  曹德柱修了两个都还算顺利,修好的木桶重新箍上,盖子盖好,放到水池子里对着盖上的小孔吹气。水池子里一个气泡都没有,就证明木桶不漏气,已经修好了。
  “还是我们家德柱厉害,没学过也会修。”周小梅故意站到了夏芍旁边。
  夏芍没理她。
  说实话这几个修得实在简单,她在旁边看着,都知道是怎么弄的了。
  很快周小梅就笑不出来了,下一个桶是木叶坏了,曹德柱研究半天刨了一个,拿上去一比,弧度明显不对。何止是不对,那块木板整个儿从桶面上凸出来了。
  曹德柱脸有些红,锯了块木料重新做。
  这回凸得倒没那么明显,两侧角度却不对,根本卡不进去。
  曹德柱连做个,不能说有些差距吧,只能说完全没法用。
  “这个我真没法修。”曹德柱放下了刨子。
  土产公司的人在旁等了半天,也看出来了,“那边那个呢?他会不会?”
  这人显然不了解食品厂的情况,副主任摇头,“小曹修不了,他就更修不了了。”
  这个曹德柱也有信心,“他才来了一年,这种桶见都没怎么见过。”
  “是吗?”土产公司的人有些失望,“我看他一直在忙活,还以为他也会。”
  “装样子的吧,他会干什么?”周小梅在旁边撇嘴。
  眼见土产公司把修好的木桶搬上车,就要离开,一直闷不吭声的陈寄北终于说话了。
  “试试这个。”他把一块木板递给曹德柱。
  木板两边窄中间宽,拱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刚好是土产公司那些桶的尺寸。
  曹德柱一愣,没接。陈寄北干脆自己上前,把那块木板放到了木桶的缺口处。
  弧度、大小竟然刚刚好,只有两侧略宽了点,有些卡不进去。
  陈寄北拿起刨子,控制力道在上面刨了两下,下面刨了一下,再安,这回完美地卡进去了。
  他顺势在桶外箍上竹箍,动作熟练,比曹德柱还要快上一倍。
  “这、这就修上了?”周小梅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