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推了,所有行程都推到三天后。”
  他又不是来给这个他处理工作的,有什么事,都等他找到老婆再说。
  万一不只他,夏芍也穿过来了呢?
  又或者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知道这个世界的事,所以才总能料前一步,知道些不该知道的。比如房价会涨,比如那十年,再比如二立的早逝……
  能回去最好,回不去,他也要找到夏芍。
  陈寄北吃了片胃药,努力回想自己醒来时的姿势,尽可能还原,躺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第二天醒来胃疼有所缓解,精神也因为充足的睡眠饱满了许多,他却还没回去。
  陈寄北望着冷冰冰的办公室沉默了几秒,没有耽误时间,起身洗漱,准备前往夏芍的老家。
  出门的时候女秘书拎着皮箱跟上来,陈寄北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女秘书立马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陈寄北:“换个男的。”
  女秘书:“……”
  最后陈寄北谁都没带,只让当地分公司派辆车,去机场接他。
  上次回北图村,也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当时大鹏结婚,他、夏芍、夏母、几个孩子还有夏万辉一家都回来了。
  有时候人是要看机遇的,大鹏就没走成夏万辉那条路,凭着军功提干。这样就算走后门提干成功,后续也走不远,夏万辉干脆给他办了个城市户口,让他转业回地方。
  大鹏做事勤勉,谁也不靠,如今也凭自己的本事当上了科长。
  秀秀性格内向,心却很细,没考上大学读了个专科,如今在做财会。
  兄妹俩把母亲接到身边,明知道他和夏芍过得好,却没一个想来投靠过。只有夏万光谁也不待见,至今还留在村里,过他没人吃白饭的“幸福”生活。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夏家,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车子沿着土路开进北图村,一路不少人都在瞧热闹,陈寄北甚至看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
  越靠近夏家那座小院,陈寄北捏着指节,竟然生出些紧张。怕夏芍过得不好,更怕夏芍没有跟他一起穿过来,只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夏芍,根本不认识他。
  没想到除了一个麻木苍老版的大鹏,他谁也没见到。
  陈寄北站在路边皱了半天眉,走向隔壁出来看热闹的一个老嫂子,和对方打听情况。
  老嫂子还在看他那辆车,闻言愣了下,“你问老夏家啊,他家早没啥人了。”
  “没人了?他家不是兄弟姐妹三个吗?”
  “是三个,可一个嫁了人,一个早早就没了,就剩了老大一个。”
  “谁嫁人了?谁没了?”陈寄北脸色有些难看。
  那嫂子一听起了疑,“你打听他们家干啥?”
  陈寄北缓了缓神色,“我是他家亲戚。”亲女婿。
  说着还回身,去车里拿了瓶本准
  备给夏家做见面礼的酒给对方。
  那嫂子嘴上说着“你这是干啥”,手却很诚实地接了,再看他哪还有疑心,恨不得这是自家亲戚。不是实在亲戚,人家也不会送这么好的东西,就为了打听点情况。
  于是她立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这老夏家吧,本来是有仨孩子。可惜小儿子干活太早,把体格累坏了,有一年冬天发高烧,落了个咳嗽的病根。村里都怀疑是痨病,也没人愿意让闺女跟他……”
  人有病,就不能干活,就要吃白饭,夏万光能乐意才怪。
  为了给夏万辉看病,夏母和夏芍都去地里挣工分了,没几年身体本就不好的夏母就倒下了。
  夏母一不在,姐弟俩的日子更加难过,所以后来夏万光让夏芍嫁皮四,夏芍背着弟弟嫁了。
  “老夏家这闺女好是好,就是太老实了,那个皮四啥名声她又不是不知道?已经打死过一个老婆了,她就算跟了他,也要不出来钱给弟弟看病,不是白挨揍?”
  “她嫁给皮四了?”陈寄北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线骤冷。
  当初听说是皮四给夏万光出的主意,夏芍的反应就不太对劲。
  后来夏芍故意搅黄了皮四的婚事,他心里愈发起疑。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夏芍竟然嫁给了皮四,更没想到皮四头一个老婆竟然是被他和他妈打死的。
  难怪夏芍反应那么大,难怪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那唐姓姑娘嫁皮四……
  她是在救人一条命。
  只是如果她嫁给了皮四,那她这些年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陈寄北不敢想下去,但那老嫂子说了,说的比他想的还要惨。
  夏芍嫁给皮四后,三天两头被打,孩子掉了好几个,也没能治好弟弟的病。
  “万辉要强,一听说她嫁给皮四了,当时就吐了口血。后来病情反反复复,一直也不见好,前两年还是没了。万辉一没,她就跑了,照我说跑得好……”
  后面的话陈寄北一句没听进去,他只问知不知道夏芍跑哪去了。
  “这我哪知道,不过她儿子可能知道,前阵子有人看到她偷偷回来看儿子了。”
  陈寄北强压着情绪和对方道了谢,一上车,就吩咐司机往隔壁村开。
  开出没多远又叫司机停车,“你去找个麻袋。”
  “啊?”司机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大老板,只觉得行为特别怪异,特别难理解。
  “你去找个麻袋。”
  陈寄北透过后视镜看他,眼里暗沉一片,竟然看得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好。”
  十几分钟后,夏万光在路上碰到了一个问路的大老板,出手特别大方,就是话有点少。
  他连比带话说了半天,但对方显然对这一片不熟,没办法,他只能看在钱的面上上了车,亲自带路。然后车开到一半,他就被人套了麻袋,拖到路边一顿毒打。
  等他好不容易从麻袋里挣脱出来,腿也瘸了,肋骨
  也断了,脑袋还被开了瓢。
  关键打他的人已经扬长而去,长什么样,他形容不出来。开的车是什么尾号,他也没记住。倒是那大老板的确大方,打完了人,还在麻袋边压了一沓钱,像是医药费。
  夏万光完全搞不懂是为什么,想骂娘,一动又疼得厉害。
  没办法,他只能忍着疼摸向那沓钱,想着好歹先去医院,把这身伤看看。
  没想到有人比他动作还快,冲过来一把将钱抓在了手里。
  “那是我的!”夏万光要去抢,被对方毫不犹豫一石头拍下,彻底昏了。
  车子开向隔壁村,一路上司机都想偷偷打量后座的老板,又着实不敢。
  刚才老板揍人的时候太狠了,那眼神,像要生生打死麻袋里的人。他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就仿佛那给人望风的同伙,想阻止,又怕老板连他一起灭口。
  还好老板手下有数,没准备带着他一起逃亡天涯,还给了对方一笔医药费。
  陈寄北却是故意给了那么多钱。
  无论哪个世界的他都不缺钱,那一点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他给,夏万光也得有命拿。他选那地方偏得很,半天才会有一个人,或者开长途的汽车路过。
  这年代长途汽车可不是谁都敢开的,很多人车上都藏着管制刀具,人也凶悍得很。
  毕竟常有人结伙堵在路上抢劫,尤其是晚上,有时候不仅抢包,还要伤人。
  车子开到隔壁村,皮四的儿子却不在家,说是跟着他爸找他妈去了。
  过继皮四那姑姑一双三角眼,眼白多,眼仁少,一看就是个刁老太太。陈寄北想着老嫂子那些话,想再叫司机找个麻袋,最后还是算了,只问她知不知道具体去了哪。
  这回陈寄北没给东西,只说是夏芍帮过他,想答谢夏芍。
  老太太眼睛立马亮了,让他答谢他们家就行。
  陈寄北说怕弄错,坚持要见到本人,最终问出了地址,在江城。
  这真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更让陈寄北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的夏芍竟然在给人当保姆,给陆泽涛。
  当初她听到陆泽涛的名字反应那么奇怪,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陈寄北蹙着眉,又觉得不太对劲,这个世界的夏芍和他认识那个性格差太多了。
  这个夏芍胆小、懦弱,向命运发起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逃离了对她实施家暴的丈夫婆婆。他认识那个夏芍同样有着一副好脾气,却理智、聪明,从不肯叫自己吃亏。
  就算是重走一遍人生路,性格和头脑也不可能差这么大。
  大老板匆匆来,打了个人,又匆匆坐上飞机回去了。
  分公司的负责人不明所以,叫来司机询问。司机更不明所以,也没敢说,说出来也没人敢信。
  陈寄北带着大哥大,上飞机前就给陆泽涛打了个电话。
  人下了飞机,陆泽涛已经在外面等了,“您要找夏姨?”
  陈寄北什么都没多说:“先看看。”
  他要先看看夏芍有没有跟他一起穿过来,如果他们没办法回去,管她嫁给了谁,先把老婆抢过来。何况她嫁的还是皮四那个人渣,他敢动他老婆一指头试试。
  如果没有……
  刚想到这,陆泽涛家已经到了,远远就听到门内一阵叫骂,“我叫你跑!叫你跑!你还敢跑东北来,这个野男人家比我有钱是吧?臭不要脸的贱女表子!”
  男人的怒骂混合着女人的哀嚎,陈寄北想都没想,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身为房子的主人,跟自家保姆更为熟悉的陆泽涛竟然还慢了他半拍。等陆泽涛跟进去,陈寄北已经一脚将皮四掀翻,见皮四要起来,又按着皮四的头猛掼在地。
  陆泽涛认识陈寄北的时候,陈寄北已经是个温和稳重的中年人了。
  听说他读书不多,但相处起来却非常博学,甚至会好几门外语,一点不比他这个大学生逊色。
  生意场上他也向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哪怕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脸色都不会变一下,然后该让的让,该守的守,丝毫不受影响,何曾这么失去理智过?
  对,失去理智。
  陆泽涛家客厅装的是地板,那一下掼下去,声音却响得仿佛连地面都在颤动。
  皮四脑袋晃了下,登时便鼓起一个大包,试图还手的动作也软了,看着有些晕。
  陈寄北眼里含着煞气,根本没管他还不还手,第二下已经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