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这是被郗氏打的。
  “爷那时让我回来...是瞧我被打了?”
  “不然幼福以为我是生气了?”
  林业绥瞧着这脸比昨夜要好了些。
  宝因没否认,她是有过这样的念头。
  两人这头正说着,很快便有外宅的小厮被人引来微明院,垂首立在屋外。
  “绥大爷,裴司法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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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爽昨夜虽眠在外宅,但却于半夜听见惨叫声,许久未散,直至今晨起来,才知道是身为京兆府内史的林府绥大爷竟处置了不下十个奴仆,没有活下来的。
  当见到男子时,他径直走上前,依旧不改自己的牛脾气:“林内史,你身为京兆府父母官,怎可越过律法动用私刑。”
  “律法?他们偷窃主母妆奁,按律可打死。”气血正虚的林业绥撑着桌沿落座,声弱却迫人,“裴司法是在与我说何朝的律法?”
  “他们犯法自有府衙来判,便是行窃,也罪不至死。”经过这两月多的共事,裴爽以为眼前这人虽出身世族,却与那些子弟有所不同,至少这个人敢重审往日案宗,为万民做主,失望之余,他高声质问道,“林内史何故要残害他们的性命。”
  林业绥忍不住嗤笑一声。
  “裴司法,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出自《孔雀东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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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有看评论区,很喜欢【微】的那句“注定了的事情”。
  所以在这里说下郗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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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其实有写[郗氏自幼丧母,无人教她管家之道,她不太擅长管家,而丧母这件事带给她的还有闺中无人与她结交以及无人愿娶],不是她性格原因没人娶,只是因为丧母,因为在古代丧母就意味着没有母亲教导妇道,她这种性格也是后期慢慢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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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有吴陪房,渐渐依赖信任,不想失去。她好哄也是丧母这件事带给她的自卑,她需要别人顺从自己,这样就能去忘记年轻时的痛苦,当然这系列的事情也就造就了三娘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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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骂老妖婆的读者也好可爱哈哈哈哈,我说这些不是不让大家骂,大家可以尽情骂!只是想要说一下郗氏这人的逻辑,前面其实都有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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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发现男女主的心都有点“黑”~~~(嘿嘿嘿)
  第25章 迎冬至
  三更时分, 自极北之地赶来建业城的风吹得天地万物呼呼作响,刮过脸颊犹如刀子,今夜负责府中打梆子的小厮被冻得一哆嗦,连忙拢了拢身上这件好几年前的冬衣, 只为把自己裹更紧。
  以前好歹还能有个回暖的时候, 但自迈入腊月年关, 便再没有过什么暖和日子, 尤其是夜间当值,简直是要人命。
  好不容易熬到敲完四更里的最后一声梆子, 小厮便立马团着手回屋困觉去,路上不知被什么东西落入在后脖颈里, 凉的人发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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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梆子响过, 黢黑的天也开始渐渐淡去, 徐徐转为灰蒙蒙的色,世间景象大多已清晰可见。
  宝因站在半人高的燎炉旁,两手互相搓着取暖, 忽只觉眼前一亮, 似是被什么亮光给晃到, 循着抬头望向窗外,虽有烟影纱做隔挡, 却仍可见外面竟是白茫茫一片。
  昨夜不知什么时候竟下雪了。
  忙活这些日子, 身心皆落得疲劳,她才记起今日好像已是冬至。
  这日前后,君子安身静体, 百官绝事, 不听政, 择吉辰而后省事, 加上朝廷在元日、冬至时,都会各给假七日。
  于是官员能在家待至正月初七才去官署上值。
  冬至、元日,礼部也会遣摈者送来皇帝例行所赐百官的礼品。
  不一会儿,她动作便慢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瞧着里头燃到猩红的炭火游了神。
  眼瞧着手就要碰上烧到滚烫的炉盖。
  沐浴完,从外头进来的林业绥连忙去抓她双手,带离着走远几步。
  因内伤还未痊愈,此番动作免不了动气,胸口处的气血返上来后,喉咙瘙痒,变成几声轻咳而出。
  男子顺势坐在榻边,舒出口浊气:“刚有婆子来说地炕已疏通,待会儿让婆子给烧上,日后还是用暖榻好些。”
  宝因被咳嗽声唤回神,微垂视线看着急喘的男子,回身走去四兽高脚桌旁,倒了碗茶水递过去,附和道:“燎炉在屋里确是有些不太便利。”
  林业绥往日不在家,微明院的侍女婆子只是隔三岔五来擦一擦居室内的灰尘,留心保养着她们绥大爷的那些书,这些年便也未曾生过火,连着正屋暖榻的地炕因此被那些尘土堵塞,烧着火却没有热。
  这几日也只好燃了比火盆稍大的燎炉来取暖,但崇信道的世家高族里都极为注重阴阳调和,用以睡卧的寝舍里间大多都比其他屋子要小些,只要能摆下些需要的就好,显得紧凑满档,人住进来才不至觉得凄冷。
  因而坊间乡里才有“穷不行远路,富不住大屋”的俗语流出。
  燎炉又过大,摆出来过于拥挤,故也不常用,只是这次才不得已拿出来用用。
  茶水入口,林业绥眉头微跳,竟是温的,不必想也知道是女子早起用火温过的,喉结滚动,润过嗓子。
  己初时,东厨房的婆子来说朝食已备好,得过绥大奶奶的点头后,侍女婆子也都开始忙活起来。
  几个侍女来到正屋,摆好几案,婆子端来几蝶清淡的小菜。
  用完漱过口后,林业绥下榻,伸手去拿横杆上的大氅,跟女子说过一声便掀开隔帘出去了。
  宝因慢吞吞的喝着手里这碗茶,视线不自主的偏移向外面,男子踏雪离去,也不知他要去做什么,身上有伤已经告假不说,今日又在冬至假内。
  磨磨蹭蹭当是闲情雅致的喝完茶时,李婆子等人也正从外头进到院子里,只是在雪里走了这么一遭,身上寒气太重,不敢直咧咧的进去,在屋外解下竹蓑衣和斗笠后,又拍了拍衣裳,哈气稍微搓热手掌才敢进屋去。
  一进去就瞧见女子离神的模样,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侍女走至隔帘处,轻唤了声:“大奶奶。”
  宝因收回目光,顺手放下茶碗,起身走去外间,刚坐在罗汉榻边,便有侍女上前来为她脱鞋履,待盘腿上去后,又铺了件狐狸毛的榻衾,吩咐人烧盆炭火进来的同时,又兼顾着让李婆子几人在凳杌坐下。
  屁股刚沾凳,李婆子就先问道:“不知大奶奶找我们有什么事。”
  经过李秀婆媳的那件事,尤其是绥大爷还连着处理了些不算是犯大错的小厮,现在府中奴仆瞧着是风平浪静,却其实早已人人自危,赶出府倒也不怕,只怕说错一句话就要丢了命去。
  好巧不巧,她们几位还都是会些算数、能看懂账目的。
  宝因接过侍女递来的石榴抱枝汤婆子,指尖、掌心传来丝丝热意,心中自也明白府中人心不稳,大抵是半月前那事做得有些急切,连着处理七八人,命都捏在主子手里,哪个心里能不发颤呢?
  但既做了,她就没有后悔的时候。
  只有慢慢来稳人心了。
  “几位阿婆也知道,春昔院这些年的份例月银都被暗地克扣下来,我想着既有一,免不得会生二三来。”她露出个笑,话说得不急不缓,也道出此事前情,行安抚之意,“昨日各院的账本都送来微明院了,恰逢今日又是冬至,除旧迎新的好日子,便想请阿婆们一起与我核算下账目,若有差错,也好想法子弥补。”
  李婆子倒也安下些心来,与另外几位起身行礼,接下这份差事。
  玉藻也领着人抱来账本和算珠,分列摆在案几上,又再按照院子、年份、名目几项细分开来。
  每人各负责一个院子。
  直至临近未初才算完所负责院子的第一个名目。
  念及是冬至,宝因停下拨弄算珠的手,落在其上,笑着让她们回去吃碗馄饨汤团,明日再来。
  唯独留下了李婆子。
  她立即笑呵道:“大奶奶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宝因从矮几上翻找出本积压在底下的账本,翻开其中一页:“这是所记每年分发给府中部分奴仆的份例,冬衣这项最后一笔所记是戌申年。”
  每至节日或节气,府中都会赏些应节或节气的东西下去。
  尤其是建业城的寒冬,极为难捱,主子倒是不打紧,可一些奴仆需要当值,护的也是府中安全,因而过冬衣物这类极易消耗的是每年都要发的,被褥则是三年一发。
  戌申年已是三年前。
  李婆子伸手捧过,她虽也管府中的账,可所管并不是这类,此时瞧来也觉得怪,不由疑道:“我们这些人的冬衣倒是每年都有发下,我去年瞧另外几位主子院里的奴仆冬衣也都是新裁剪的。”
  宝因低头一笑,李秀自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动那些没把柄在手的主子,她们这些婆子也都不是粗使的,大小能管一方,而这账上所记的都是些少能被主子所记起,或是几年都见不了主子一次面的奴仆。
  她刚已核对过,裁剪冬衣的银两倒是每年都是预支一样的,从中所吃的流水应是从这些奴仆的冬衣所来。
  处置完李秀的翌日,偏宅也已命人全部清理过,还用烈酒四处都洒了遍,各类瓷瓶摆件、绫罗绸缎均收归入府库,如今亦是死无对证。
  只有销账,重头来过。
  “今年的冬衣可都有按时发下去?”
  李婆子略有些尴尬,递回账本,但女子未接,只是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在一旁,她起身去放下,随后才道:“这些事往年是归我来管的,可后来...李秀安排了个黄婆子去管,我便只管些园子的账目了。”
  宝因捂着汤婆子,手指微动,心下又思索一番,倒忘了李秀这对婆媳虽不在,可多年来,总归还是留下了不少虱子,年后府中各处人手得要重新安排一番,只是不能再操之过急,她也需有几个得心应手的人替自个去办事。
  这些时日来,李婆子为她办事倒也算是尽心尽力,只能先用着,往后再仔细瞧瞧。
  “待会儿还得劳烦阿婆替我去看查下,不止各院奴仆的,还有外宅当值的小厮都要核实过,明日再来告我。”想起早晨来给林业绥送朝廷分赏礼品的小厮满手生冻疮,宝因又再说道,“哦对了,今年再裁些暖手暖耳的罩子发下去,夜间当值打梆的也只需在戌时、子时以及寅时敲一次,初七过后再恢复如常。”
  李婆子也明白这件差事的重量,忙应下,得到女子点头后,才去屋外穿上蓑衣斗笠离开。
  人刚走,浑身酸痛的宝因便耐不住的动了动,尤其是脖颈最为僵硬,玉藻瞧见,赶紧过去按揉缓解,安安静静不说话,管不住嘴的毛病确有收敛。
  虽失了那股伶俐劲,可如此才能好好走下去。
  宝因淡漠的靠向背后软硬适中的隐囊,将榻衾往上扯,阖眼养神,日后她也免不得要出去跟人往来,身边的人怎能不稳重些。
  玉藻见女子有困顿之意,手上动作也缓下来,听到均匀的吐息声才悄悄退出去,关紧足以挡风雪的大门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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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妈妈刚端着热汤团进屋,便瞧见一抹身影跃出春昔院,她思量了下,知道林妙意要往微明院去,故也未开口喊住。
  近日来,她家娘子瞧着比之前有气色,笑容多了些,性子也活络起来,总爱往外出去,哪怕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再加上绥大奶奶还特地让人来换了春昔院的所有摆设,窗纱床幔亦是换成了新出的纱,连娘子的衣裳首饰也置办了新的来,屋内更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