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陆行渊别有深意道:“东皇钟不在我手,大师,我只是站在了你曾经的位置上。”
  慈悲拨动佛珠的手一顿,这句话要是换个人来,恐怕听不明白。但慈悲太理解了,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下棋的人,大家都在棋盘上,而棋局还是因东皇钟而起。
  “它是真是假?”慈悲心头狂跳,他对东皇钟的存在一直存疑。
  “真亦假时假亦真。”
  陆行渊没有明确地回答,世上确有东皇钟其物,但不是他们现在所追逐的这一个,偏偏陆行渊要让赝品变真品。
  “真亦假时假亦真?”
  慈悲低声重复了一遍陆行渊的这句话,低眉思忖片刻,道:“阿弥陀佛,是老衲着相了。”
  不管是陆行渊还是陆晚夜,他们需要的都不是东皇钟,而是动乱的诱饵。
  “佛宗的立场从未变过,魔尊不必担忧。”慈悲合掌道:“老朽尚有几分余力,若有需要,必不会推辞。”
  两百年前,佛宗选择和陆晚夜站在一条线上,两百年后,陆行渊子承父业,佛宗还是选择和他站在一条线上。
  慈悲这话便是愿意随时挑明立场,甚至愿意出面帮他拉拢别人。
  陆行渊谢过慈悲的好意,道:“大师若有闲,不如去御兽宗走走。”
  陆行渊想将己方的势力拉拢在一起,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惹人怀疑。御兽宗是个不错的中转站,若能让慈悲和方生联合,以他们二人的立场,比陆行渊出面更合适。
  慈悲以为陆行渊是想借他拉拢御兽宗,思忖片刻,觉得不是难事,道:“也好,老衲同方宗主也是多年未见。”
  陆行渊和慈悲谈完正事就准备去找无尘和谢陵,慈悲没有阻挠,只是眼神有些奇怪,一度欲言又止。
  “大师有话不妨直说。”陆行渊被他的态度搞的有点心里发毛,率先问道。
  慈悲道了声佛号,打起了哑谜:“许是老衲多虑了。”
  慈悲不肯多言,陆行渊只得带着这个疑惑去见无尘,而这个疑惑也在无尘的禅院门口得到解答。
  无尘院子附近的山玉兰长势喜人,青石阶一路过去,山玉兰如同雪色铺了一路。
  谢陵坐在院门的青石板上,一席湖蓝色的锦衣,像是别样的风景。他坐姿慵懒,享受禅院的静谧。
  陆行渊有些诧异,快步上前:“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谢陵先起身迎他,笑道:“不方便。”
  陆行渊更是困惑,他们同无尘也是多年好友,私下碰个面有什么不方便?难不成无尘又陷入业障之中,不许他人探视?
  可若真是如此,慈悲此刻应该在这里,而不是和他在前院攀谈。
  眼见师尊想偏,谢陵眼底笑意更深。他抬手拂去陆行渊肩上的落花,仰头道:“我刚才问过小沙弥,无尘院中有客人,是凌玉尘。他把人请来已有多日,院中布了结界,我就没打搅。”
  凌玉尘的名字让陆行渊对慈悲的欲言又止有了答案。
  慈悲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徒弟在这种关键时刻骗了个圣子回来,看起来完全没有还给别人的意思。
  慈悲自己都在犯愁。也不好意让陆行渊出主意。
  陆行渊沉默片刻,问道:“他们这几天没出门?”
  谢陵道:“听小沙弥的意思,是这样。”
  结界阻碍了院中的情况,以谢陵的修为还不能探听到里面的动静。陆行渊倒是可以,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随便打探?
  “魔情宗的圣子可不像佛宗这般,只能有一个。无尘就算限制了凌玉尘,也不可能限制魔情宗。”谢陵看向院内,青青苔藓蔓延在阴凉处,一簇山玉兰横过院墙。
  无尘不是会胡来的人,谢陵隐隐猜到他的用意。
  “魔情宗的圣子的确不唯一,但和我相熟的却只有凌玉尘一个。”
  无尘带走了凌玉尘,如果魔情宗没有开战的意思,自然要想办法把人找回去,但如果魔情宗有和魔族开战的意思,圣子这个位置就会被人顶替。
  陆行渊和谢陵在荒域耽搁了几日,对外界到底混乱到了什么地步没有具体的了解,很多事不敢妄下定论。
  无尘不是莽撞的人,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陆行渊没打算干涉。
  “走了。”陆行渊牵过谢陵的手,话却不是对谢陵说的。他运转灵力,话音落入院内。
  横出院墙的那只山玉兰轻轻摇晃,仿佛是对陆行渊的回应。
  从佛宗转道饶河不过一两日的光景,陆行渊和谢陵却走了四五日。他们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探听了不少消息。
  东皇钟的出现让众人蛰伏的野心再度爆发,不少势力借着东皇钟的名头挑起纷争。而持有东皇钟的古三至今没有露面,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就算是借助奇玩阁给出的通缉令,大家还是一无所获。
  陆行渊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假东皇钟可以横渡虚空,古三又有一手傀儡秘法,他完全可以躲起来,利用傀儡开道,让众人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地。
  “你们说这东西有没有可能在天衍宗?我听说谢道义为了这东西还绑架了佛宗的佛子,他们之间要是没有猫腻,谢道义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前两日天衍宗戒严了,他们不会真的找到了吧?”
  “各门各派地毯式搜索,却连根毛都没看见,这世上真的能有人躲过那么多人的搜查吗?我倒是觉得这位师兄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说不定是真的被人藏起来了。”
  临近饶河的小镇因为动荡也变得热闹起来,陆行渊和谢陵选了一个人流密集的客栈歇脚,四周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其中讨论的最激烈的还是东皇钟的下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外界的消息对天衍宗很不利,有人不动声色地把一切可能往天衍宗的身上引。
  陆行渊有些诧异,他端着茶杯,摩挲茶杯壁低头沉思,片刻之后便有了答案。
  他上次被琅煌藏起来修炼,魔族打通了大本营到饶河的地界,如今饶河外围也在魔族的掌控中,以怀竹的心思,有机会当然要给天衍宗添堵。
  这些消息真假参半,让人很难在第一时间辨别,传的人多了,信的人就会增加,到最后谁还会在乎真正的真相?
  怀竹此举是想要人族自己先乱起来,让天衍宗无暇顾及其他。
  “挺好!”陆行渊肯定了怀竹的做法,他和谢陵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看到敌人吃瘪,他们的心情自然愉悦。
  陆行渊和谢陵又坐了一会儿,那几个编排的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转移话题。
  “还有件事你们听说了吗?谢家的老祖宗出关了!”说话的人故意提高声音,引的其他人的视线都转移过去。
  其实就算他不提高音量,他这消息一出,其他人也会忍不住打探。
  如今天地间的三位圣人唯有琅煌入世,经常游走外,另外二人常年闭关。顾诀之前还因陆行渊露过两次面,谢问则一直没有消息,也难怪其他人会对他突然出关感到惊讶。
  这对陆行渊和谢陵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秘境外被谢问拦住的事,都有预感谢问是冲着谢陵来的。
  “谢家到底在执着什么?”陆行渊神情凝重,谢家一直在追逐谢陵,却不肯明说他们所求之物,这让他们想要防范也苦于没有方向。
  “我在秘境里所得之物一为传承,二为碎片。但此前记忆不全,不曾和谢道义提过碎片的下落,他也没有旁敲侧击过,我拿不准他们要什么。”
  谢道义的执着来源最后一次的秘境之行,他们说的是传承,谢陵回答的也是传承,可是却让人莫名的有些不安。
  “或许谢道义也不知道秘境真正的用处,他只是在听从谢问的指挥。”
  因为谢道义对谢陵的态度好不了太久,他不是发自内心,更像是被人推着走。
  陆行渊怀疑他只是一知半解,真正了解的人是谢问,所以他不惜亲临和陆行渊对峙,也想把谢陵带回去。
  如今他干脆出关,可见势在必得。
  谢陵不想让谢家如意,也不想拖累陆行渊,权衡道:“师尊,我想回风月无边楼。”
  陆行渊不解道:“为什么?”
  “谢问的目标是我,我和你在一起,岂不是给他发难的机会?我们没必要因为他影响原来的计划。”
  谢陵观察陆行渊的神色,斟酌道:“师尊要对付三尸宗,而先生想让我接管妖族,我们正好可以分开处理眼下的事。”
  谢陵的解释合情合理,陆行渊却没有应答。谢陵抬头,视线正对上陆行渊意味深长的眼神。
  其实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让谢陵回风月无边楼,不过是借琅煌震慑谢问。如果谢陵一直留在陆行渊身边,谢问极有可能不请自来。
  谢陵不想把陆行渊卷进危险中,他小心翼翼的斟酌,就是在想如何才能劝动陆行渊。
  “我的计划里不包括和你分开。”陆行渊握住谢陵的手,道:“当日在秘境外我不怕他,今日又有何惧?如果我和他之间注定有一战,让他来便是!”
  第二百零八章
  最近太一大陆上很热闹,在众人争相追逐东皇钟,不断和天衍宗发生摩擦之余,魔族突然对众多势力开战。
  魔族举兵相向,被波及的众多门派中最倒霉的还数三尸宗,一夜之间多个二级宗门和三|级宗门覆灭。
  魔族所到之地凡有三尸宗所在,皆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相比三尸宗的惨状,其他宗门挨揍更像是顺便的事。
  一时间众多门派怨声载道,他们联合起来声讨魔族,却苦于没有说的上话的人主持,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御兽宗和佛宗。
  这两个宗门超然于世,这些年逐渐能和天衍宗平起平坐。如今天衍宗自己惹了一身骚,自顾不暇,大家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再去找他们帮忙。
  佛宗和御兽宗态度积极,方生和慈悲亲自游走各个宗门和他们宗主密谈,没有人知道他们商讨了什么,只知道密谈之后不少宗门淡出魔族的攻击圈。
  当然也有顽固不化之辈,坚持和魔族作对,甚至加入了三尸宗的阵营。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他们不领情,我们也没必要客气。”
  魔族大本营内,陆行渊正在和魔族商讨接下来的进攻计划。他们之前逐个击破,端掉了三尸宗不少分宗,现在三尸宗将各个宗门的人紧急召回,多数三|级宗门废弃,只留下一些重要的二级宗门。
  “这些加入三尸宗的人尊上打算怎么办?”
  怀竹看着眼前的地图,这些小势力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阻力,会给他们增加不少的麻烦。
  “他们不是喜欢和三尸宗结盟吗?我倒要看看这盟友能有多牢固。”陆行渊冷笑,指出三尸宗总部所在,道:“风叔,你传令下去,除了和御兽宗结盟的小队不动外,其余外在力量全部收回,我们围点打援,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我倒要看看是他们耗得起,还是我魔族耗得起。”
  魔族休养生息数百年,早就养的兵强马壮,他们生性好战,不缺热血豪情,这一路势如破竹,更是气势高涨。
  反观三尸宗那边,因为魔族的凶悍,他们一路节节败退,像是霜打的茄子,早就没有精神气,现在还能叫嚣,不过是憋屈之后的怒吼,徒做困兽之斗。
  游风对这个决策没有异议,拿上酒葫芦就出去做安排。
  陆行渊继续观察眼前的地图,三尸宗一战,波及的宗门不少,但一流的大宗门始终不动如山,没有掺和进来。
  “你把大部队都带出去打架了,不打算找一下东皇钟吗?还是让怀竹的消息网留意一下就算了?”
  梅洛雪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在场谈论战事的魔族都停下手上的工作,诧异地抬头。
  东皇钟已经在大陆上搅了一波风云,之前陆行渊所闻关于东皇钟在天衍宗的猜测确是怀竹所为,因此不少势力和天衍宗起了冲突,摩擦不断升级,在浮躁的混乱之下爆发成了混战。
  怀竹特意分了一股力量去观战,密切注意天衍宗的一举一动。
  陆行渊对东皇钟一事不够积极,甚至没有插手,这让魔族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没有完全涉及其中。
  如今梅洛雪当着大家的面问出来,便是想知道陆行渊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
  “我还没见过东皇钟呢!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梅洛雪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的手指,话语里带了两分自嘲,魔族因为东皇钟遭难,却连东皇钟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