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时隔七年,这是第一次听见她向他撒娇。
  严承光唇角翘起,目光温柔又赖皮,“我累了,这一件留着以后再做好不好?”
  他想给自己留一根稻草。
  “不好!”
  小丫头撒着娇,就来拉他的胳膊。
  她知道他的左面胳膊有伤,特意避开了,绕到他身后,去拉他的右手。
  严承光无奈,被她拉着站起来。
  涂诺连忙就来扶他。
  严承光无奈地看着她,“还真把我当老年人了。”
  涂诺调皮一笑,“还是个生了病的老年人。”
  两个人走到办公室的中间,涂诺展开量尺开始给他测量。
  严承光低头看着女孩头顶小小的发旋儿,忍了几忍,让自己又无耻了一回。
  他问她,“不再喜欢,有没有我比你大的原因?”
  涂诺点一下头,“有一点吧。”
  严承光很认真,“有多大一点?”
  涂诺一边给他测量,一边说:“我老爷爷比我老奶奶大八岁,后来老爷爷先走了。我老奶就对我说,找另一半千万不要找比自己大太多的,否则,一个先走了,剩下另一个,那就不是日子,是煎熬。”
  严承光听她说完,想笑一下的,唇角却被什么压得翘不起来。
  他说:“那么,我们的小糯糯是想找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了?”
  涂诺蹲下腰,把量尺拉紧,“最好比我小,我走了他还能再找一个。”
  严承光叹口气,“那我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涂诺笑起来,“您站好啦。”
  她先给他量了裤长,接着是腿围,一项项量过,再就是腰围和胸围。
  严承光很高,涂诺小时候就知道。
  她以为,她这几年拼命吃饭,努力锻炼身体,起码可以够得到她的下巴。
  现在才明白,她长,他也在长。
  她依然只在他胸膛的位置。
  “你展开一下胳膊。”小姑娘柔声吩咐着。
  严承光唇边勾着一抹笑,像是她的芭比娃娃,听话地一切照做。
  她用量尺从他的腰间围过,然后是臂长。
  “腰围……臂长……”
  她轻轻念着,每量好一项就认真记录在本子上。
  “然后是胸围。”
  涂诺把量尺从严承光的背后穿过,轻轻环住,踮起脚去看数字。
  严承光连忙就要蹲下去,涂诺轻轻拍了一下他,“你不要动,骨头会痛。”
  严承光沉默了一下,很想去摸一摸她细软的头发,手抬了一下,还是虚虚地放下了。
  胸围也量好,涂诺在那里收着量尺,若有所思。
  严承光问她,“有问题吗?”
  小姑娘很轻地笑了一下,踮起脚尖拍了拍严承光的肩膀,“没有问题,感谢您的配合。”
  我穿过你的肩膀,环过你的腰,就算我们拥过抱。
  所以,自己的初恋,还是挺圆满的。
  尺寸量好,拍了图片发给设计师,工具都收进书包里,涂诺要走了。
  她掂了掂自己轻轻松松的背包,心想,以后的路,一定会走得很轻松吧。
  涂诺把书包背在肩膀上,刚要走又突然想起,“哦,对了。”
  严承光连忙看向她,“你说。”
  “那只笔记本我没有给其他人看过,您看过以后就烧掉吧,里面的一些内容,也许只是我的猜测,希望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不好的影响。还有,”
  “我要去读大学了,”小姑娘弯起唇角,“我希望那是一段全新而美好的生活。”
  “所以,以后您去找我六叔玩,就不要叫我了。”
  严承光,“……”
  这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涂诺走了,严承光像个病入膏肓的老年人一样捂着胸口坐下来。
  办公桌上,一边是她给他的那些东西,一边是他特意去超市给她买的零食。
  一边是她还给他的,一件没留。
  一边是他想给她的,一件没要。
  一开始说好了让她先说,然后他再说。
  是因为他觉得还有那么一点情分和自信。
  可是,等小丫头说完他才发现,他用她要说的话,堵得他想说的那些话,一句都不需要再说。
  就在昨天,他收到她的信息时还在幻想,她为了他,做了这么多,只要他好好补过,他也许可以再次做她的那个大朋友。
  不求再被她崇拜和喜欢,只求可以让他陪在她身边,做个亲人更好,朋友也行。
  没想到,她只是想把他从她的生活里拿出去,干净彻底,不留痕迹。
  是他妄想了。
  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
  春风和冬雪在交换着四季。
  万物都在变化,
  没有什么事什么人会一直等在原地。
  七年前他在金钱和尊严之间做着衡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这一点。
  是他先放弃的,没什么可丧气。
  第四十一章 白把自己整这么好看
  日子过得真是快, 从夏到冬,三个季节,六个月。
  涂诺记得她从明江出发去往欧洲的时候, 明江的夏季正热烈,绿意烂漫。
  此时返回, 从舷窗向外望出去,寒冬正隆, 千里冰封。
  涂诺是在今年春天, 也就是大一的第二个学期申请明师大的交换生名额的。
  申请批下来以后不久, 她就收到了国外学校的邀请函。
  期末考一结束, 涂女士就来接她回了家。
  在家短暂停留后, 她就和涂女士一起登上了飞往欧洲的航班。
  涂诺的老奶奶在去年的夏天去世了。
  那时候涂诺刚刚结束了大一新生的入学军训。
  那天是周五,她本来想趁着周末跟同学好好玩上两天的。
  等军训汇演结束, 她却莫名其妙地特别想家。
  跟六叔打电话的时候还说着说着就哭了。
  她一哭,搞得近期本来没有回家计划的六叔也开始想家。
  于是, 六叔就在当天下午开上车带她回了一趟林云。
  家里一切都好。
  爷爷奶奶忙他们的工厂,爸爸忙他的公司, 妈妈听说她回来也急急忙忙地从店里赶回来, 然后就继续跟奶奶争论那些永远都争不出个高下的问题。
  已经92岁高龄的老奶奶则继续在每一天的饭后擦她的锅。
  那天晚上,老奶看见涂诺回来,很是高兴。
  她特意让涂诺帮她把家里过年时候才用得着的另外几口锅也搬了出来。
  老奶一边擦着锅一边跟涂诺讲故事。
  老奶说, 以前的时候, 家里还只有她和她的老头子。
  老头子管做饭, 她就管洗碗。
  老头子干活仔细,嫌她只洗碗不洗锅,埋汰。
  她就吵他,说你爱干净, 以后家里的锅都你洗吧。
  后来,家里的锅就真的都是老头子洗了。
  洗了,还会擦,每口锅都会擦到晶亮。
  再后来,老奶奶的老头子走了。
  现在,她就每天擦着这些锅想他。
  那天晚上,老奶一边跟涂诺聊天,一边把那些锅擦到晶亮。
  涂诺睡觉的时候还想着,家人都在一起,虽然吵闹,但是日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