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沈烈摇头,想起这几日的牵念来,试探着问桑萝:“后天准备去新地方,你想出去转转吗?”
  桑萝一边把东西往层架上放,一边随口就应道:“行啊,再问问看阿宁想不想出去。”
  去年秋天小姑娘就很盼着跟她进山,只是那时兄妹俩裤腿都短,脚脖子都遮不住,家里又没门锁,初时想进一趟山可是盼了好久。
  沈烈听她应了,唇角就翘了起来,“好,那一会儿问问。”
  ……
  “真带我去啊?”沈宁无疑是想去的,眼睛都亮了。
  沈烈看她这样,笑了:“带你去,正好和你大嫂有伴。”
  桑萝倒是多添了一句,道:“外边比山谷里要吃苦头,吃还行,住怕是住不好,怕不怕?”
  转头问沈烈:“几天都是住外头吧?”
  毕竟再往外拓,已经离山谷挺远了,一来一回都够呛,这就是为什么她提议建中转安全点的原因。
  沈烈点头:“是,因为要围晒场,如果没有像周家那样适合防御、近处又有水源的山洞的话,只能找平地围一片,再搭简易棚。”
  说到这个沈安最是兴奋,跟自家大嫂和妹妹说道:“木头搭的棚子,里边再用木头或者石块铺床,割些干草软软的垫上,再铺兽皮,外边还燃篝火,也可有意思了,就是晚上时不时就能听到狼嚎,还有些认不出来的野兽的叫声,一开始是有点害怕的,不过也没真出过什么事,有一次大哥和大山哥说有熊靠近了,不过木围栏坚固,又燃着火堆,咱们人还多,那熊没一会儿就走了。”
  他说得眉飞色舞,沈宁听得心都快跟着飞走了,兄妹俩个完全拿出去采集当露营了,桑萝看得直想笑。
  不过也是,这样的体验确实特别,没有沈烈几人的话,她们这些人,终其一生,谁有机会体验一把这种半夜在深山老林里露营的生活啊。
  沈宁听完就问沈烈:“大哥,那咱是哪天走?”
  恨不能马上收拾包袱了。
  沈烈笑:“歇一天,后天一早走,这次走得远,歇脚的地方回来前已经先探过了。”
  ……
  有一天时间可以做准备,桑萝这回不止带盐、瓦罐和兽皮,还挖了些姜块,带了花椒、茱萸,腊肉要做得好吃,这些东西多多少少要用点的,除了盐要控制住量,花椒和茱萸眼下山谷里都有种,倒都供得上。
  为了方便切肉,把菜刀也带上了,至于凿子斧锯之类的,沈烈和陈有田他们都有经验了,都会带上。
  家里没菜刀也不打紧,左右只剩个沈安在家了,让他自带食材上沈金家搭伙去。
  离家前要处理野柿子,其实比较好的一个方法是晒柿饼,但桑萝有些私心,大乾朝还没有柿饼这种东西,人们对柿子的处理要么是鲜吃,要么用盐开水浸泡一刻钟,沥干切块再晒个六七天,日后再要吃,火焙脱涩。
  原身记忆里是有这种吃食的,和柿饼是不一样的口感,卖相自然更不用提,完全不同。
  这山谷太小了,无遮无蔽,要通过晾晒做的东西很难藏住方子,到底要在这个时空生活一辈子的,这种不教也不至于就让山谷里的人饿着的,方子该藏的自然也要藏。桑萝索性也不做什么柿饼了,只照着这边的法子晒柿子干。
  休息一日,家里一应事宜都交给沈安,她和沈宁收拾收拾就跟沈烈一行人出发了,照例山谷外的地要照管的,沈宁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家在山谷外还有个小山洞的。
  不过像沈安和沈金这样出来过的,都会被嘱咐一句,回谷不提外边山洞的事。
  为什么不提,别看这两个一个九岁一个十岁,都机灵着,沈烈不说他们自己一琢磨也知道了。
  沈烈又给里边送了些柴和青草,外边扫好尾,这才是真正出发。
  到了周家接周癞子父子的时候,桑萝免不得就多留意几分,看到周葛也送出来,确实是送她父兄,但目光偶然也会不经意落在陈大山身上一瞬。
  别人许是没注意,陈大山却精准捕捉到了,周葛又忙垂下眼。
  桑萝看得弯了眼,忙也收回目光不再打量,只心里知道,过了这个秋有田婶子怕是就要张罗请人来帮着说亲了。
  别了周家,往前行了又一个多时辰,桑萝看到了沈安说的安全区,安全区里面的小棚。
  不大的一块地,除了中间的好几个晒架,周边一圈六七个小棚子,棚子门面向木围墙方向,离门口不远就点着篝火,想是夜里火光能透过木围墙的缝隙透出去,起驱逐和吓退野兽的作用,白日里也能熏肉煮食。
  几个青壮把晒席一卷,晒架拆一拆用藤条一绑,一人扛一部分,东西就都搬走了,到新的地方只需围墙搭棚,却是省了打架子编席了,这棚子不拆,一是或许以后可以再用,二则,往后外边的人真得避到这内围里来,也算有个地方遮风挡雨暂避走兽,权当行善积德了,三则,这样的地方多了,他们村外村的山洞把门锁一去,也不算醒目了。
  这些东西是不会让沈烈、周大山和卢二郎扛的,因为他们三个人其实才是防卫的主战力。
  山底和林缘的道并不算难走,但自从离了周家一定范围后,沈烈他们明显要警惕不少,显然,虽之前扫荡过,但只来过一次,呆了七天,离全部荡平肯定还不知有多远,何况她还记得沈安说过那头盯上了他们又离开了的熊。
  落脚的地方正向沈烈说的,之前就已经探过,他们这一行人是直奔那一处去的,桑萝到了才知道,哪只探过啊,这是连树都伐倒一片了,他们今天过来直接筑木墙就成。
  沈烈他们筑墙,桑萝、沈宁和施二郎媳妇也没闲着,东西放下后就帮着除一些长得特别高的杂草和灌木,只是没砍多少,叫桑萝看到个好东西。
  她用柴刀把那一片灌木往自己身前勾了勾,把那挂着果子的藤条拉到眼前,只看了那果、那藤、那叶,笑了。
  缺什么来什么。
  沈宁凑过去:“大嫂,这是野果?”
  桑萝笑弯了眼:“这可比野果好,好太多了,这是口粮。”
  “这片地先不清,往旁边挪一挪。”
  说着就唤沈烈。
  第186章 薯蓣/生变
  沈烈过来,看到桑萝手里的东西时轻咦了一声:“有这东西?”
  桑萝看他:“你识得吗?”
  沈烈却是摇头,“去年回来的路上在山里看到过,当时在深山里很久了,没有粮食,全靠打猎和山货裹腹,就烤了几个喂给陷阱里猎到的野猪仔吃了,观察了两天野猪没事,我们摘了好些,那段时间没少吃,味道还不错的,没想咱们祁阳一带也有。”
  大家离得原本就近,听到两人对话知道是找到什么新吃食了,纷纷凑了过来。
  陈大山和卢二郎一看到桑萝手上的东西,乐了:“这东西好吃,咱这也有?”
  说着就往桑萝身后的那片灌木看去。
  许掌柜问:“桑娘子认得这个?”
  桑萝点头,脱口想说山药豆,想起来山药原是后世的说法,改口道:“零余子,一种药材,可药用也可食用的,是好东西,不过最好的可不是这个,这东西收货在根茎。”
  一句话给沈烈几人都说懵了。
  “和芋头一样长在土里?”
  不是,长在土里的,上面怎么还挂果啊?那他们去年是不是有点儿傻,白瞎了多少吃食。
  桑萝只看三人表情就猜到了,笑道:“是,不过这会儿还不成,你们认认这藤吧,零余子可以先摘了,这东西摘了土里的薯蓣才能长得好,大概再过月余才好采挖。”
  大乾朝还真有山药,但没有普及种植,是被当野生药材采挖的,富贵人家也拿这个做药膳以做食补,原身记忆里是知道薯蓣的,见过端上餐桌的,但不知道零余子。
  一听桑萝说薯蓣,许掌柜一脸惊奇地拉过身旁藤蔓细瞧:“这就是薯蓣?”
  他们东福楼也有药膳的啊,但许掌柜光见过总号那边给送过来的薯蓣,还真不知道这东西种在地里时长什么样儿,而且他在祁阳县甚至都没收到过山民来卖这个,大多还是靠东福楼总号给送一些。
  桑萝一点头,许掌柜乐了,“这山里要是有薯蓣,那咱们今年可能省不少口粮了。”
  陈有田是种地的,最关心就是这个,凑过去问许掌柜:“这东西收成很高?”
  眼睛不由就往那藤蔓的根瞧去。
  许掌柜也不大清楚,不过还是道:“应该还可以吧,我们东福楼每年能得总号那边送一些过来,这东西挺长一根,大的能有半人高。”
  一句话把大伙儿眼睛都说亮了,这里可都是正经靠刨地过活的。
  桑萝听着半人高,想想现代的可不止啊,不过那都不知经过多少代的培育了,野生的,半人高没准已经是品相好的了,便道:“到时候挖挖看就知道了,其实这东西山地林下都能长,明年开春咱们也能找地方试着种种,也不用特意开地,就咱们住的那山里种点儿。”
  知道有能顶口粮的山货,还高产,能种,大家干劲都不知高了多少,陈有田激动得直搓手,平时话并不多的人,难得跟桑萝商量:“阿萝,这以后出来找山货,要不你多跟出来几趟吧,我觉着你认得的东西多。今天搁我们,要么把那薯、薯蓣是吧?当柴砍了,要么顶多摘上边几个果子就走了,哪知道地底下的根块才是能吃的啊。”
  读书是真好,他准备回去好好敲打老二了,不,连大山也得一起,家里要说认字积极的,就小丫儿,大的两个差得多了。
  陈大山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得跟沈烈作伴一起抱着《千字文》啃了,还傻乐,他是识得那零余子藤蔓长什么样的,也没多看,已经跑回去继续干活了,木桩子打得哐哐的。
  许掌柜听陈有田这么一说,也应和:“是,桑娘子在这方面确实懂得多。”
  去年那短短几个月,折腾出好些个吃食来,除了东西市卖的豆腐酱干,和他们合作的素毛肚,和县里其他铺子应该也有合作。
  从前不清楚沈家情况已经觉得她很本事,现在对沈家之前的境况清清楚楚,那桑萝之前做了送到县城里卖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除了那豆腐有迹可循,大概知道原料应该是黄豆,其他的可都猜不出来,像那素毛肚,他至今想不出是什么做的。
  “行啊。”
  原以为是和以往一样,再寻常不过一次出来采集,桑萝本身也爱往外走,能保障安全的情况下,往外跑跑能改善家里的条件又能散一散,多好的事,随口就应了下来。
  孰料在第六天,桑萝、沈宁和施二郎媳妇正晒着这一趟出来的另一大惊喜板栗呢,才出去一个多时辰的沈烈一行人匆匆赶了回来,脸色十分凝重。
  “内围进人了,十多人。”
  桑萝有些诧异,有本事进来的先前应该就可以往里走了,怎么会是这个时间点?内围山里有的东西,外围应该也不缺,那只有一个可能。
  “外边又生什么乱子了?”
  沈烈摇头:“不知道,我们倒是想问,当时在山上远远看到了,等下山已经找不到人了,只能先回来跟你们汇合。”
  只是防动物的话有个围墙还行,要防人的话,桑萝她们这里留的青壮不够。
  周癞子原是留守的,听说内围进了人,心下已经急了,他家里只妻儿在家,真正能护着家里人的也就长子。
  不止周癞子急,这里谁没有牵挂啊。
  沈烈和陈大山这一行人早在外边就商量过了,马上折返,左右这几天收获也不错,每家板栗去了外边的刺苞应该都能有半麻袋多,再加上熏肉、零余子和其它山货,带来的袋子和背篓虽未全满,也不差什么了。
  “都收拾收拾吧,这就往回走。”
  大多数已经晒好的东西都是装了袋的,只有眼下还在晒的那些,收拾起来也快,不到两刻钟就整装出去,把木围栏的门带上,一行人往回赶。
  从扎营点到周家有近三个时辰的路程,只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就遇见了两批人,第一批看到他们就避了,而另一批只十余口人的,有老有少,其中有两三人带伤,看着像是被猛兽撕咬的,因有伤员,行动不快,迎面遇上沈烈他们避之不及,被陈有田和周癞子叫住打听情况。
  看沈烈他们这一帮人身上都挑着不少东西,人群中又有女子和小孩儿,对方面上的戒备倒是松了松,为首一老者道:“祁阳县没了,听说是朝廷有什么平乱的大军过来,一路杀了不少叛匪,之前占了祁阳县那一帮盗匪把愿意要的人带走,不愿要的杀了,一把火把祁阳县给烧了。也有不少之前从匪的人逃进了山里,现在外边太乱了,抢粮都是轻的,我们这样的是不敢呆了,只能往这里边来,这不,昨夜里遇上狼了,青壮没了两个伤了三个。”
  老者说到这里环顾大山,话音凄凉,“我们这些人扎进这深山里,能活几天,能有几个人全乎活下去也不知道。”
  沈烈一行人听说祁阳县被一把火给烧了也久久回不过神来,尤其是许掌柜,他手底下多少老伙计都在县城啊,账房、大厨、伙计……
  他甚至不敢深想,他们是被带走的那群,还是被屠杀的那群?怔怔说不出话来。
  陈有田倒是看那老者眼里隐有泪光,又见他们老弱不少,没受伤的青壮没剩几个了,心下不忍,想着离上回建的那个安全点不算远了,转头低声问沈烈和陈大山意思。
  路上遇见了,伸手扶一把,两人都是没意见的,都点了点头。
  陈有田便问那老者:“老丈这是往哪去,还往深走吗?”
  他看那三个伤着的年轻人,情况并不太好。
  老者也犹疑,道:“天黑前找个山洞落脚吧。”
  陈有田:“老丈要是信得过我们,往回走一程我们有个平日里打猎时休息的地方,先往那里歇一歇,我们筑了木围墙,要更安全的话你们再用石块围一围也行,好歹让那几个后生把伤养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