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夕4
  李敏做完自己这台手术后, 按照陈文强的要求,先到5号手术间去打招呼。实习生一直跟在她身边把才下好的医嘱, 念给她听。
  “好了,可以了。”李敏要过实习生的钢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对跟过来的马大夫说:“你带他把患者送去十二楼,然后马上回来到5号手术间。你俩跟护士长要值班大衣。”
  “好。”
  李敏冲手后,再度去酒精桶里泡手。但这回只需要1分钟了。在她还没有适应的时候, 就已经够时间了。
  进了5号手术间, 李敏边看片子边穿手术袍。洗完手套,她就站去邓大夫让开的位置上。这两年她跟随陈文强, 做过不少例类似的手术了。在处理出血的脑血管时, 俩人配合默契,一个上小弯钳子虚含,另一个就要银夹、跟进止血……
  让人眼花缭乱的配合速度,看得邓大夫叹服不已。难怪陈院长愿意带李敏上手术,这比刚才自己给陈院长做助手时, 手术速度快了不止一半啊。而且俩人都是不分左右手的操作技能, 更是让邓大夫羡慕不已。
  等马大夫带着实习生送患者回来, 他们这台已经由李敏带着邓大夫开始关颅了。实习生在记录陈文强的口述医嘱。
  陈文强在医嘱单上签字后对周主任说:“这个你带个实习生送去icu吧。”然后扭头对马大夫和俩实习生说:“一个送患者,剩下跟我去大厅看看。小李,你去喝点儿热水。”
  陈文强注意到李敏的脸色不太好。
  *
  大厅里一排有三个躺在平车上的患者在做术前准备。窦大夫见陈文强出来, 提着剃刀、喜出望外地赶紧喊:“陈院长, 这仨都是脑外伤的。ct片子在这儿呢。”
  “片子和人没弄错吧?”
  “没有、没有, 绝对不会的。我跟产科要了手环。还要了记号笔。”
  陈文强凑近一看, 心说窦大夫这人虽品性不怎么地,干活倒是个细心到家的。因为窦大夫不仅给伤者戴了手环,还在手心和心口处都写了编号。连ct片子的口袋上,也大大地写了编号。
  陈文强点头,这方法应该立即让所有人跟着做。这样即便是胸腹部的手术做消毒,也还能保留住手心的编号。
  他把三张ct片子看完以后,沉吟着又去给患者做了一遍查体,最后在心里决定了取舍。只能先救最有希望活着的。
  这是不符合先处理危重患者的原则。但是神经外科的伤者,又另当别论。救活了人,但是恢复不了功能,难道躺在哪儿消耗等死吗?
  陈文强做了决定后,又朝被放弃的那个看了一眼,然后决绝地朝护士长大声喊:“李勤,这个推去5号,让小李做,喊老周赶紧麻醉。这个推去6号手术间,我来做。剩下这个,”
  陈文强不管心里怎么坚定自己的取舍没问题,但他的语气还是有变化了。
  “这个你让护士开液体通路,先给一瓶甘露醇降颅压。一会儿等老梁下台了,让老梁给他做吧。还有,你把所有的伤者都照着这样来,昏迷的在身上各处多写几个编号。窦大夫你在这儿守着他。”
  护士长手里拿着一摞空白的手术通知单过来,递笔给陈文强让他填写欲做手术者的编号、诊断、术者等。嘴里还说:“等梁主任啊,等他下台你自己可能把这个都做完了。”
  “老梁遇到难题了?”陈文强担心起来。
  “是啊。那你也没空儿帮他的。他还不让我告诉你呢。”
  护士长说着话,喊了个路过的巡台护士去通知5号、6号手术间的护士,再给自己找个记号笔赶紧送来。
  她捏着粉笔,踮起脚跟往大黑板上填写新的手术伤者。写完以后,记号笔也送到她手里了。于是她拿着记号笔,先从大厅里等待手术的这三个人开始补。
  编号在身上多写几个好,手环那东西靠不住,万一掉了呢。唔,脚心也可以写上,免得到时候出错。这才推出去三个患者,剩下在手术室的都来得及补写。
  *
  李敏从洗手间出来,费院长带着人把茶叶蛋送来了。同时还有热牛奶和姜汤。
  “老陈,来来来,多少吃点儿喝点儿垫垫。各个都是一大早空着肚子出来的,万一低血糖晕台就不好了。”
  费院长这话就说的很贴心了。手术室大厅里顿时就多了来吃喝的人。有空没空的,都抓个茶叶蛋,也顾不得烫不烫了,赶紧剥皮往嘴里填。
  陈文强叫了李敏过去,把才分去5号手术间的伤者情况说给她。李敏等他说完以后,犹豫了一下说:“老师,不如让马大夫和邓大夫一台吧。他们进行到钻颅板那步时,咱倆过去一个,反而能更快一点儿。”
  陈文强想了想说:“也好,这样关颅也可以交给他俩做。剩这个也能早二十分钟上台。”
  陈文强想通了立即就去做。才从icu回来的周主任,对他这样的做法没有异议。只叹息着说:“可惜咱们省院当初建的时候就没有能开三台手术的手术间。这样吧,我喊李勤,把5号、6号那俩患者调到一间,省得我来回跑了。小刘也可以把这个提前麻醉、消毒的。”
  这样周主任身上的压力就大了,他一个人要看两台开颅手术,但是不这么地,难抢出第三台的时间。护士长非常配合地把1号手术间打开,这是留给妇产科的、可以同时开两台手术的。
  麻醉科刘主任得知变化后,立即对冯姐说:“亏着那俩进修大夫没过来,不然咱们过完床还得往回搬。走吧,推1号那间去。”
  周主任和刘主任同时上手做麻醉,马大夫和邓大夫俩人一起消毒,李敏和陈文强穿好手术袍等着。这台他俩开始做了以后,周主任看台,刘主任去给另外一个做麻醉。
  周主任得知是李敏的主意,打趣地问:“怎么想起来这么干了。”
  李敏在洗手,她闻言就笑着回答他道:“小时候做数学题烙饼,一张饼烙好需要2分钟,一锅可以烙两张饼,问烙好三张饼最快是几分钟。和咱们这个是不是比较像?”
  周主任想了想笑起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事情也就像他们预计的这样,当这第一台做差不多的时候,马大夫和邓大夫那边要上电钻了。陈文强就说:“小李,你过去吧。”
  “好。”李敏把乳胶手套摘下来,两下就把后背系带已经被巡台护士解开的手术袍脱下来。她抱着手术袍、踢开手术间的门出去泡手。
  邓大夫紧随其后脱了手术袍。他要去刘主任所在的5号手术间,给在那边做麻醉的伤者消毒。
  等李敏回来时,马大夫已经把骨钻准备好了。
  李敏这面取下骨瓣,陈文强那边将关颅交给马大夫和实习生。周主任也把注意力移到了这边,流水作业的结果提高了效率。马大夫完成关颅后,便去5号手术间。
  三台手术,一台连一台,没有一点儿喘息时间。做完第三台的关键步骤,等到最后要关颅的时候,李敏放松下来,她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在打晃了。
  问过巡台护士,手术大厅里再没有需要开颅的伤者,她便向陈文强请假:“老师,我回更衣室躺会儿啊。再有开颅的你打发人喊我一声。”
  陈文强立即点头允了,关颅的事儿,马大夫和邓大夫就可以做好的。他喊小冯跟去照顾李敏。“小李她昨天39°,你帮着看着点儿。”
  *
  冯姐还是给力的,她早从李敏跟器械护士要大纱布的举动中猜出她处在生理期。等李敏回到更衣室,她不仅给李敏端来一大碗姜汤,还给了她一个装了热水的输液瓶。
  “谢谢冯姐啊。”李敏把值班的大衣裹身上,又把 热水瓶捂肚子上,端起姜汤就是一大口。
  “谢什么,我也是打你这年龄过来的。”冯姐叹气。“虽做巡台护士的收入比上台的器械护士少了快一半,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用大冬天的遭这个罪了。喝完姜汤好好歇一会儿。我估计不会再来脑外伤的了。”
  脑外伤的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但急诊送来的待手术的伤者,却没有减少人数。冯姐出了更衣室,便把李敏的情况悄悄告诉给陈文强。
  “那就让她在更衣室待命吧。没有开颅的不找她了。”
  冯姐很认真,又回来告诉李敏陈文强的意见,还给她找了一床被子。“先睡一会儿吧。你这要是晚上不肚子疼、不发烧都是命好。”
  几个脑外伤的手术做完,陈文强自觉轻松了不少。他这时候才得空去找梁主任,发现他那台胸腹联合伤已经快做完了。
  “外面怎么样?”梁主任问陈文强。
  “还行吧。按部就班地手术呗。食堂刚才送来茶叶蛋姜汤等,老费说正在烙馅饼呢,一会儿还会送来米饭等。你们这台做完了都先去吃点什么垫垫。”
  梁主任就说:“潘志你去吃东西,剩下的我带他俩做。”
  已经进行到关腹了,潘志不客气地说:“谢谢。”便拖着疲惫的双腿离开手术间。他这时才深深地体会到谢逊说的不容易。
  可是他没有退路,只剩三个多月了,他必须要扛下去、扛到底。绝不能让彩虹儿步苏颖的后尘,一定要让潘安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
  陈文强挨个手术间转了一遍,最后心不在焉地回到手术室的大厅。周主任塞了一个茶叶蛋给他。
  “赶紧吃,吃完你给老梁搭把手。我看潘志不能再上台了。”
  陈文强挑眉看他。
  “我问了麻醉这面值班的,昨晚妇产科是三台剖宫产,一台宫外孕,一台黄体破裂。他能跟着老梁把那台手术做下来,已经不错了。这都快12点了。”
  陈文强抬眼看墙上的电子钟,可不是眼看着就中午了。不知不觉过去5个多小时了。不知道急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
  穆杰在家里转了几圈后,把心里那些五味纷杂的情绪都收了起来。他在厨房和洗手间转了两遍,就顺利地把煤气热水器打着火了。
  站在14l热水器提供的淋浴喷头下洗澡,与昨天上午每人五分钟的战斗澡相比,那舒爽的感觉好像是在云端。
  有多久没有这样洗热水了?
  好像除了在京城和济南的澡堂子泡澡,自己这十几年就一直是洗凉水澡或是排队的战斗澡了。想想自己那几年,每年有好几个月窝在工事里,不得不承受每天几次的天降甘霖沐浴,穆杰觉得眼前全是热带雨林的哗哗大雨和缠绵不断的如丝细雨。
  他掐一把隐隐作痛的大腿伤痕,摘了淋浴喷头、调大热度,使劲地冲瘢痕处,直到身体感觉冷了,他才把淋浴喷头挂了回去,再度站在了蓬勃的热气怀抱里。
  军医还说等年龄大了,阴天下雨或是天冷会有感觉。难道自己才要过30周岁的生日就年龄大了?
  旧伤的感觉和联想让穆杰的心情开始变坏。
  高温的热水,很快让他的肌肤发红发烫,他小心地慢慢旋转调温阀,温度合适了,他便去抓转角那儿放置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力士”按压瓶子的大包装沐浴露,他小心地按出一点儿闻闻,香喷喷的,对了就是这种味道。no,还是不对,少了一点的暖和甜。只是这主味道相符罢了。
  穆杰把瓶子放回去,关了热水去抓洗脸池上的白色香皂。闻了闻后,开始用香皂洗头。还是这个好,味道清淡,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是军人,弄得身上香喷喷的,那还像个样子么。
  等穆杰把全身的肥皂泡泡都冲洗干净,恋恋不舍地关了热水,抓了毛巾架上的那块唯一的浴巾擦拭身上的水滴。暖呼呼的绒感,突然让他情不自禁地埋脸在浴巾里,发出呜咽般的痛苦哀嚎。
  ——但这些痛苦的声音被浴巾阻塞在嘴里。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时想起的是埋骨南疆、再也不能感受浴巾温暖柔软感觉的那些战友了。
  我的营,我的兵,前年那一战在老山捐躯的战友啊!
  还有十年前埋骨发卡山的好友。自己还说离开南疆前,一定要去看看他,一定要去看看他……
  直到身体变冷,才让穆杰从这样的情绪里抬起头,他充血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地骇人,神情像似要像一跃而起择人而噬的猛兽。淋浴间狭窄的空间、氤氲水汽的余雾,这完全陌生的地方,让他瞬间愣住了。
  他晃晃脑袋、然后意识到自己是在哪儿,慢慢地冷静下来,脱口而出便是:操!
  穆杰爆了一句粗口,好像把心中的郁结吐出了。但他跟着就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这几个月一直帮着政委、各营教导员纾解心理,充分发挥前年那几个月所学的心理学知识。
  这天天绷着劲儿地去做别人的心理调适工作,一旦轻松下来,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个奶奶熊的模样。他暗啐了自己一口,把那块粉红的大浴巾裹在腰间开始清理浴室。
  进来时是什么样,离开时也是什么样,他暗晒李敏对卫生的要求。心说这哪是对小艳的卫生要求,写到信里,是敏敏对自己的隐性提醒了。
  只是干活啊,自己从来是不含糊的。军营的宿舍卫生,应该不会比手术室差的。
  整理好浴室,穆杰去主卧房床头柜里翻找出给自己预备的内衣、睡衣,这让他心里涌起一种非常满足的、难以说出来的幸福感。是那种敏敏认可了自己、且已把他的日常生活所需,当成是这房间里必不可少之事准备的自豪。
  他拉开大衣柜,这回没有贴标签的地方,但他一眼就认定那蓝色男式棉袍是预备给自己的。裹着棉睡袍,他把昨天才换过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又把行李袋里来不及洗的、穿了好几天的衣服也都塞了进去。启动洗衣机后,他心里想如果现在得出门,自己只能是这一身了。
  穆杰回到主卧房,呈大字型地瘫在双人床上,理智告诉他这么睡觉、起来肯定会感冒的。他用理智与疲惫的身体对抗,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如鲤鱼打挺般从席梦思上弹起来,掀开床笠叠放在一边。然后从衣柜里抱出枕头和鸭绒被,埋身在轻柔温暖的鸭绒被里、在1米8 的大床上陷入了沉睡中 。
  *
  吴冬也是被爆炸声惊醒的。跟着家里电话的通知,让父母亲和妻子相继离开。范主任出门前告诉他一会儿煮几个鸡蛋给小凤送去。
  所以在第一辆救护车尚未回到省院的时候,吴冬就已带着煮好的鸡蛋到了儿科。
  “是怎么回事儿?”吴冬把小凤拉到走廊询问。
  “不清楚。舒院长又给了电话通知,爸去前面急诊室了。科里现在是戚主任负责。我们都在科里待命。”
  吴冬点头,安抚冷小凤说:“你就在儿科呆着,别往前凑合啊。磕了碰了的,是给急诊抢救添麻烦。”
  “嗯。我懂。你把鸡蛋给爸妈送去。”
  “你先吃两个垫垫。”
  “吃不进去。”
  “小心饿着吴双了。”
  冷小凤接过鸡蛋,在窗台上磕了一下,把鸡蛋皮剥到吴冬摊开的掌心。吃完一个后,她晃晃脑袋:“噎得慌,不吃了。”
  吴冬给她白大衣兜里又塞了两个说:“什么时候饿了就先吃一个。我去药局那边看看。要是中午你不能回家吃饭、或者我来不及回来给你送饭,你就在科里买点儿什么吃。”
  “好。”冷小凤知道吴冬是要去给自己年前借钱的事儿收尾,她忍住愧疚说:“吴冬,我再不会随便做事儿了。以后遇事我会给你写信,要不我就先问问妈。”
  “嗯。吃一堑长一智。这事儿不怪你,那些人太精太狡诈了。你慢慢就能摸到这里面的门道了。去吧,你这时候不是挣表现的时候,万事以吴双的安全为第一考虑。”
  “嗯,我明白的。”
  冷小凤把吴冬送到电梯口,看着吴冬进了电梯,等电梯门阖上了,才慢慢往回走。
  *
  吴冬去范主任的办公室。远远看着药剂科灯火通明。范主任已经把工作布置下去了,萧主任刚刚离开办公室往制剂室去。
  “二冬,你怎么过这儿来了?”范主任有点儿吃惊。
  “我给小凤送了几个鸡蛋。妈,你也吃两鸡蛋垫垫。”吴冬把装鸡蛋的口袋放到办公桌上,回身把手里的鸡蛋皮扔到垃圾桶里。
  “嗯。”范主任端起热水喝了几口,敲了一个鸡蛋剥皮。“你吃了早饭没有?”
  “吃了。小凤说我爸去了进诊室。”
  “是啊,舒院长通知各科主任都过去急诊那边,你别过去急诊室那边碍眼。”
  “嗯,我明白。”
  “你该过去就去吧,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把事情办好,我也就安心了。”
  吴冬立即安慰范主任:“妈,你放心,我会办好的。”
  范主任笑笑:“妈信得着你,这么点儿的小事儿,你当然能办好了。不过你千万别搭小客啊,你多走几步去站场那边做始发车,有个座位省得上早班的人挤人的。公交车大,安全。”
  “嗯。我知道小客抢道,最近弄出了不少交通事故。所以我就想给你们送完鸡蛋就过去。宁可早到中山大厦那边,大不了我在大堂坐一会儿。”吴冬很听话。
  范主任欣慰地笑笑,不论儿子和女儿,虽说考学不成,但是别的方面,还是不用自己多操心的。
  吴冬按年前母亲的计划,坐公交车去了中山路,他在中山大厦的大堂与前台服务员聊了近半个小时,才等到说话算的正主——租赁了两间客房做医药公司办事处的、办事处主任来上班了。
  “这个人就是他们办事处的主任。”
  吴冬道谢后立即尾随他上楼。
  ……
  等日上三竿时,吴冬脚步轻松地走出这家四星级的酒店。他的怀里少了3000块钱,但是他拿到了盖有办事处公章的收据。
  开始他只拿到借冷小凤钱的医药代表请款的复印件,最后办事处主任在他莫测含义的笑容里,将尚未来得及做帐的请款单据原件也给了他。
  给你又如何——分分钟可以再补写一份做帐的。
  近午的阳光照在雪堆上,刚刚蒙上一层薄灰的雪堆,反射的日光也很刺眼。街上车水马龙,吴冬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耳朵里充斥的全是今天早晨573化工厂爆炸的传闻。
  “知道不?死了十几个人了。炸得尸骨无存。好多受伤的人都送去医院了。”
  吴冬咧咧嘴,都炸得尸骨无存了,哪可能这么快就统计出来死了多少人。等他上了公交车,车上的乘客那怕互相不认识,也都在说这事儿。
  而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几十人了。
  吴冬下意识地歪歪嘴,懒得去与这些无脑之人辩驳、纠正他们的以讹传讹。但是车上的议论,又让他想假装睡着了都做不到。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中年妇女,口沫纷飞地大声嚷嚷个不停,极为夸张地描述着早晨巨响后的那个火球。
  他最后只好提前两站下车,到邮局找他姐夫混午饭、淘邮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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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敏把被子半铺半盖,军大衣压在被子上,怀里抱着热水瓶。她蜷缩在更衣室的长椅上,感受着小腹时不时的那一抽一抽的坠痛。好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她觉得有人在喊自己、推自己。
  “李大夫,快醒醒,陈院长喊你出去做手术。”
  李敏费力地睁开眼睛,见来喊自己的是冯姐。
  “急诊室又送来一个脑外伤的。这回是救灾被砸伤的消防员。哎呀,你脸这么烫,你是不是又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