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
  当李存明率领大军来到重庆府地界时,便接到了明军占领渝城的捷报。捷报上说攻城战打得很艰辛,很激烈,白杆兵阵亡三千余人,新军也伤亡了两千多人。
  “不应该啊,重庆城里只有三万清兵,而且是战斗力不太强的汉八旗兵卒,怎么我军损失如此惨重?”李存明大皱眉头。
  随即快马加鞭,一天之后来到了重庆城。城里处处残存着战斗过后的残败迹象,断壁残垣,梁倒房塌,街上还堆积着许多没有处理掉的尸体。
  李存明进入府衙,宣秦良玉和齐大壮来见。只有齐大壮一人前来,不见秦良玉的踪影。
  李存明心头顿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问道:“秦老将军人呢?”
  “陛下,秦将军中箭了,伤得很重,虽然臣找了许多大夫医治,但秦将军越来越虚弱,只怕……只怕命不久矣……”齐大壮跪下去,嚎啕大哭。
  “什么?”李存明霍然起身,心生悲痛。
  齐大壮哭了一阵,擦干眼泪,详细说了攻打佛图关和渝城的经过。
  “拿下佛图关之后,臣考虑到秦将军伤势严重,本想驻扎在关里,等陛下带领大军前来再做计较。可秦将军说兵贵神速,不能给清兵留下太多的备战时间,命我领兵攻打渝城。”
  “第二天拂晓,我军兵临城下,很快就攻破了城门。原本准塔已经打算投降了,许多清兵也放下了武器,可白杆兵们恼恨清兵伤了秦将军,怒气冲天,不接受俘虏。从而导致清兵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
  “双方展开剧烈残酷的巷战,打了整整一天,好在我军人人想着给秦将军报仇,士气旺盛,又因为装备精良,终于杀光了三万清兵。”
  李存明怔怔仲仲良久,叹道:“打仗,不仅要赢,而且要以最小的代价赢下来。此次攻打渝城,我军一下子折损了五千多人,损失也太大了。”
  “但朕也能理解白杆兵的心情,好在你们诛杀的是清兵,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齐大壮道:“多谢陛下谅解!陛下,我军活捉了清兵主将准塔,关押在军营里,您要见一见他吗?”
  “狗鞑子,朕见他作甚!”李存明咒骂一句,急忙道,“带朕去见探望秦将军,老人家一生为国效忠尽力,她要有个不测,朕情何以堪!”
  而后又命令锦衣卫去通知陈圆圆等随军护士,让她们日夜伺候照顾秦良玉,不可懈怠。
  ……
  秦良玉被安置在一座清幽雅致的公馆里,李存明来到公馆所在的街道前,只见剩下的五千白杆兵全聚在此处,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
  这么多士兵聚在公馆之外,守护着秦良玉。他们一言不发,脸上全是悲伤之色,仿佛一座座雕像。
  “皇上驾到!”齐大壮叫喊起来。
  白杆兵们默默转过头,看向街口,又齐刷刷跪下去,仍旧默然无语。
  李存明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喉头哽咽,最后嘶哑道:“起来吧,朕这就去探望秦将军!”
  白杆兵们依然跪着不动,依然沉默如山。
  李存明心头堵得慌,目不忍视,加快脚步走进公馆里。恰好陈圆圆匆忙跑来,远远地,就见她沉重地摇着头。
  “怎么,没希望了吗?”李存明问道。
  “秦将军快不行了,只怕捱不过今夜。她说要见陛下和齐将军,我正要去找你们……”陈圆圆蹙着眉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带路!”李存明无力地摆摆手。
  进入卧室,几个小护士跪在地上,屋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空气阴冷,李存明霎时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稳住心神,走到床边,才看了秦良玉一眼,李存明再也绷不住情绪了,眼泪簌簌而流。
  反倒是秦良玉艰难地坐直身体,安慰起皇上来:“陛下,莫要伤悲。人生七十古来稀,臣能活到这个岁数,比许多人都幸运有福气!”
  “秦将军,你本该安享晚年的……”李存明说不下去了。
  历史上的秦良玉,七十四岁死去,而且是寿终正寝,没有遭什么罪。
  李存明的穿越,改变了历史,不仅让秦良玉早死四年,还让她死在箭伤之下,他万分愧疚!
  秦良玉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臣此生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并未虚度,而且死在疆场之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臣的夫君、兄弟、儿子都早已命赴黄泉,臣孤零零苟活于人世,早就想去与家人们团聚了。之所以苟延残喘至今,一是国家风雨飘摇,臣要为陛下守护西南边陲;二是放心不下石柱地区的百姓,放心不下白杆兵将士们。”
  “如今好了,陛下南迁之后,迅速稳定了局势,国力、军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老百姓们有了依靠啦!”
  “至于白杆兵将士们,臣请求陛下将他们编入新军,让他们继续保家卫国。”
  李存明道:“朕一定会妥善安排的!秦将军,你安心养伤就是,朕会找来全城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实在不行,朕下旨让傅山从南京赶来……”
  “对了,朕的女儿长平公主也想当大明朝的花木兰,对秦将军仰慕已久,她还想着有朝一日拜会将军呢!”
  “花木兰有什么好当的呢?”秦良玉凄然一笑,又道,“长平公主殿下如此有志气,臣深恨以前未曾见过她。”
  说着,从手腕上摘下一对银镯,道:“陛下,这对镯子是臣的嫁妆,几十年未曾离身。请陛下转交给长平公主吧,也算臣对后起之秀的一番殷切之情!”
  秦良玉又看向齐大壮,叹道:“大壮啊,我厚皮老脸的认你当孙子,一是确实喜欢欣赏你,二是也有私心,我死后,白杆兵那些崽子们就是你的兄弟,你一定要厚待他们!”
  “孙儿谨记在心!”齐大壮跪在床边,哭得凄凄惨惨,“奶奶,我的家人也都死了,我好不容易遇到了奶奶,终于有了亲人。您老人家不要离开我,不要死,好不好,好不好……”
  “傻孩子!”秦良玉老泪纵横,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
  李存明泪如雨下,一只手遮住双眼。等他止住泪水抬起头来时,秦良玉已然闭上双眼驾鹤西去。
  “奶奶……”齐大壮痛哭流涕,引得小护士们也呜呜咽咽。
  公馆外的白杆兵们听到哭声,顿时犹如遭到雷击,一个个呆若木鸡,难以置信。回过神来,兵卒们撕心裂肺大放悲声,咚咚咚磕着头。
  天上雪花飘飘,城里哭声滔滔,重庆城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之中!
  李存明难掩心中悲恸,起身走到屋外,痴痴呆呆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陈圆圆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道:“你哭了!”
  说着,竟然伸出纤纤玉手,给李存明擦拭眼泪。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不也是哭了吗?”李存明长叹不已。
  忽而想起了前些日子逝世的毕懋康,不由得感慨道:“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朕尚未驱逐鞑子,身边的忠臣良将们日益凋零,怎不教朕肝肠寸断!”
  叹息良久,走到公馆门口,当着白杆兵们的面下令道:
  “锦衣卫,把准塔这个狗鞑子从大牢里拖出来,千刀万剐!记住,凌迟时不能让准塔立即死去,剐上他三天三夜,就当让他给秦将军哭丧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