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贺庭政擀了一摞面皮了,他数了数,回答郭美心道:“包饺子。”
  “给那个人包?”
  贺庭政嗯了一声:“给他包的。”
  郭美心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息一声:“怎么把你给养成这样了!你今年不回温哥华的话,我就跟你妹妹一起过来看你,顺便看看跟你的那个明星。”她大声而含着埋怨地道,“你在那边待了这么久,没有回家过一次,你这是要跟他长相厮守!准备结婚白头偕老了吗!”
  贺庭政抬头看了一眼那状似在看手机,看得非常认真,仿佛没有听见自己在打电话的江宇典一眼。
  他用筷子挑了一勺之前制好的肉馅,挑到饺子皮里,一边叠着饺子皮,一边认真地回答她的话道:“我要跟他长相厮守,要跟他结婚,也要跟他白头偕老。”
  江宇典撸宠物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低头戳了戳披萨毛茸茸的脸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小乖乖,看来你爸爸我要娶老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披萨:一脚踹翻这盆狗粮!
  第76章
  对江宇典而言, 这段感情是顺其而然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他跟贺庭政,都对对方了如指掌,清楚对方的每一个优点缺点, 清楚对方的所有脾性, 故而不需要像普通情侣那样经历长时间的磨合。所以他听见郭美心要来,也不会产生提前“见岳母”的焦虑情绪。
  他只是摸着狗, 状似无意地问了贺庭政一句:“你妈要来啊?她什么时候来?”
  春运回国的机票,应该比较难买, 但郭美心带着贺斯予出远门, 一定是要乘坐私人飞机的。哪怕是即刻出发, 也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能够到吧?
  贺庭政说:“就这两天吧。”他一边娴熟地包饺子,一边问他道:“大哥, 你刚刚听见我打电话说的话了吗?”
  “啊?”江宇典嘴角噙着一抹笑,装聋作哑,“没听见,你说什么了?”
  贺庭政也笑, 又跟他重复了一遍:“我刚刚说,要跟你长相厮守,要跟你结婚, 也要跟你白头偕老。”
  江宇典便淡定自若地“嗯”了一声。
  贺庭政轻声问道:“你愿意吗?”
  江宇典哦了一声,他背对着贺庭政,所以表情是不需要伪装的,他脸上是有笑容的, 但声音里听不出来,听着还是稀疏平常的模样:“你是说你准备嫁给我了?”
  贺庭政顿了顿。
  ——大哥说什么都好,嫁就嫁吧,
  于是他就回答了好。
  江宇典一听高兴了,但固然高兴,也没很快地说好这件事。
  他不疾不徐的道:“阿政啊,我才二十岁,考虑这个未免太早。”
  贺庭政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沉默了下道:“嗯,我都听你的。”
  他知道江宇典在顾虑什么。
  前世江宇的死,一直都是个谜题,他在江宇死后的五年里,一直在调查此事,每每感觉摸到了一点来龙去脉,又变成了雾里看花。
  就好比江宇这个人一般,贺庭政感觉自己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从香港贺家到现在,超过十年了,可贺庭政对他仍有一些似乎永远都猜不透的地方——江宇典从不会告诉他这些事。
  而贺庭政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快要比陪伴父母的时间都要多了。
  吃了饭,江宇典守着电视看春晚。
  但他还没能熬到十二点,就因为受不了春晚的无聊而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春晚现在爱启用新人,邀请小鲜肉来参加,但江宇典显然还没有红到这个地步。一般都是要在娱乐圈红了两三年以上的小鲜肉,才会有这样的殊荣。
  贺庭政把他抱上床去,江宇典已经睡了一觉了,被人抱起来,导致他又醒了。他含糊不清地问:“阿政,你妈来了吗?”
  贺庭政笑了,低声安慰他说:“还没来,睡吧。”
  江宇典放心了,贺庭政知道,其实江宇典远不如他看起来那么地平静。
  等第二天起床了,江宇典又问了一遍:“阿政,你妈妈来了吗?”
  他睡觉的时候老是想到这件事,还做了个因为郭美心的到来,他的正常生活一下被打破了的奇葩梦。而郭美心为了让他离开贺庭政,更是丢了张千万支票给他。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梦里似乎拒绝了郭美心的支票,还丢给她一张好几亿的支票说:“你儿子的卖身钱!”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江宇典头疼地继续窝进暖和的被窝:“什么时候来了就告诉我,不然我搬出去住几天吧?”
  “你不想见我妈吗?”贺庭政问道。
  “不是不想,”江宇典轻轻拧了下眉头,“好吧,就是不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把被子抓起来,盖在了脸上。
  贺庭政钻进被子里,压着他、抱着他,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处:“今年第一天,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做你妹啊,起开,你别趴我身上了,没看这儿一个洞漏风的吗?”江宇典含混地说着。他闭着眼睛,想翻身把他丢开,可是睡意浓厚,他要是动作大了,那立马就得清醒。
  贺庭政却不依不挠,脑袋钻进他的睡衣里,闷声闷气地道:“大哥,你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江宇典佯装生气地说:“你让我睡觉,别瞎闹。”
  贺庭政没办法了,只好起身来,低头凑在他的脸庞上,鼻子轻轻碰了碰,嘴唇也碰了下:“我不闹了。”
  江宇典比鼻音嗯了一声,微微睁开眼,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旋即抱着他的头:“乖啊。”
  他倒不是怕郭美心。
  不想见她的原因,是因为以前有一次郭美心跟贺华强吵架了,反正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冷战了几天。江宇在贺家的花园里,看见郭美心坐在阳光房里满脸愁绪地掉眼泪。
  他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结果郭美心看见了他,反倒招手让他进去。
  郭美心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掉过眼泪了,眼睛湿润的模样就美得更加惊心动魄了。江宇喜欢她的长相,可惜的是,她结婚了。
  如果她还是未婚单身,那么江宇是很乐意坐下来安慰她一番的。
  但现在他没这个兴趣,所以哪怕进了阳光房,也离她足有一米多远,还将阳光房的玻璃门敞开着。
  郭美心抬头注视着他,注视他年轻而朝气的面孔,似乎是感到自己韶华已逝、青春不再,所以低落地垂下眼,擦了擦眼,低低的自嘲般地道:“我再年轻个十岁,我就不跟庭政他爸好了,我就追你了。”
  从那过后,江宇对她始终避之不及,他可没有从已婚妇女身上找刺激的想法,哪怕郭美心再好看再漂亮,他也不感兴趣。
  更别说贺华强死了好几年了,这美妇人万一要是——不是江宇典自恋,他常常都很清楚自身的缺点,他能够如数家珍地说出来,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但别人喜欢他,他却从来不会怀疑原因。他能感觉到自己是有讨人喜欢的本钱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喜欢上他、或者短暂性地对他产生迷恋,这并不奇怪。
  而贺庭政,和他母亲郭美心的长相的很相似的,她那漂亮的中葡混血的面孔五官,映照在了贺庭政的脸上,并生成了男性化的特征。
  尤其是那上等奶酪般的牛奶肌,是遗传得非常到位的。
  晚上八点左右,贺庭政接了一个电话,他走到落地窗旁边去,低声对电话里说:“我这里房间不够,我给你们订酒店吧?”
  郭美心不疾不徐地说:“怎么,还捂着跟宝贝似的不让人看?我在电视上看过好几回了!有什么好藏的?”
  贺庭政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既然江宇典不是很想看见她,而且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那最好也就不要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他注视着窗外,那是千篇一律的城市风景。他问道:“您这次打算在北京呆多久?”
  “过完年再走,你别担心了,我不碰你的宝贝。”她乏味地笑了一声,“我和斯予去你爸爸以前爱住的那套四合院去过年,你要是想我、想你妹妹,你就过来看看我们;你要是不想,那就不要做面子工程!”她的说话方式、性格处事,还和以前一样,是从骨子里透出了强势来,而且会以退为进,轻易地拿捏住人的软肋。
  贺庭政当然不会如此绝情,那毕竟还是他的家人,而且说到底,他们之间是没有矛盾的,有的只是对自己大半年不归家的怨念罢了。
  他握着电话上楼去换衣服:“你们还有多久到?我去机场接你们。”
  他很快换了衣服下来,江宇典躺在沙发上,用剧本盖着脸装死。而家里那只狗,也倦怠地趴在沙发尾上,江宇典用脚踩着狗,把它当成了寒冷的初春季节里的暖脚垫。
  贺庭政走到他身边去,他知道江宇典没睡,哪有人一天到晚都在睡觉的。他轻轻把他的剧本掀开一角:“大哥,我去机场接我妈和妹妹,锅里煲了汤,电饭煲里有米饭,你现在吃还是等下吃?现在吃我给你盛起来,等下吃你就起来自己弄,很简单的。不然你等我回来一起吃,也是可以的。”
  “啰嗦。”他把剧本推回原位,盖住自己的整张脸。
  贺庭政笑了笑,把他的剧本再往上推了推,露出了他的下巴和嘴唇来。
  他垂首亲了他一口,双手撑在他的脑侧,然后很深地吻他。贺庭政把舌头伸过去,江宇典没有理他,贺庭政便卷住他的舌尖往嘴里勾,一口一口地吸着。
  接吻的声音很响亮,贺庭政沉浸其中,难舍难分,直到江宇典拿起剧本就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下。
  贺庭政松开他,江宇典半睁着眼,揪过他的外套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和脖子、脸颊,把湿淋淋的口水印记擦干了,哑着声音道:“你妈要是把我给认出来了怎么办?”
  “她不迷信,也不感情用事,她很理性,不会相信人死复生这种事的。”
  “那你怎么这么不理性?嗯?”脚底下的萨摩耶动了动,江宇典把伸到狗狗的肚皮下去。
  “命运是公平的,总会弥补你,也弥补我。”那五年里,贺庭政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坚持的了,他没想过会有人死复生这样的事发生,更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在五年后发生。
  江宇典听着他说话,眯着眼看他的头发,又伸手穿进他的发丝间,只有很少的白发了。
  第77章
  贺庭政在机场停了车, 进去接郭美心和贺斯予。
  郭美心穿了一件宽松的粉色飞行员外套,头发是微卷而蓬松的浅栗色及腰发,指甲涂成了桃粉色——一般女人做美甲, 像这样粉嫩的颜色的其实很少。更别说她的大儿子也已经要三十三岁了, 她还像年轻女孩儿们一样穿着打扮,涂粉色指甲油。
  而贺斯予穿了紧身牛仔裤、及膝长靴和以及和母亲同款的飞行员外套。她皮肤如同细瓷一般, 白皙光洁。她还化了妆,她的眼睫毛已经很长了, 却还是勾了眼线, 眼睛也很漂亮, 和她母亲的很像,上面涂了一层金桃子色的眼影。
  郭美心只化了眉毛、涂了口红,但依旧显得非常有神采。
  虽然郭美心已经五十多岁了, 可她保养做得很好,像是三十岁。她和十六岁的贺斯予站在一起,像是贺斯予的姐姐一般。
  她年轻时持靓行凶,现在也一样, 她的美是非常能抓住人的目光的。
  贺庭政都不用寻找,就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她。
  郭美心看见他戴着帽子,头发蓄长 , 还有那么长的黑发,就轻轻皱眉:“你头发是染的?”她自我进行了理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说, “那个江……他就这么嫌弃你,他觉得你老了,你就去把头发染了是不是?”
  机场人还很多,而郭美心秉持着不在公共场合喧哗这一礼貌,并未破口大骂。她只是非常生气地冷冷看着贺庭政,认为他可以走出阴影是好事,但是不该这样陷入爱情。把头发染黑了不说,还为对方做饭、包饺子。
  听他在电话里亲自做这些事,听他说话时那么爱意浓厚,她感觉到儿子这次是真的离她远去了。包括在调查里,贺庭政似乎常常都陪着那个江宇典去工作,等他开始工作后,自己再工作。
  这些种种,都让郭美心回忆起曾经的江宇。
  那就是个祸害!
  哪怕腿断了、瘫痪了,这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了,也要把她那听话懂事又聪明的儿子拐去当牛当马,为他服务。
  甚至在死后都不安宁。
  那时候江宇刚死不久,郭美心看见贺庭政的一夜之间就变白的头发,心里是有说不出的苦闷和愤怒的。
  她感到痛苦的同时又觉得震惊,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五十多岁了都尚未白发,贺庭政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的死,在正值大好时候的年纪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