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匪夷所思
  孟占山一动也不动的伏着,缓缓地吸气,缓缓地呼气。
  他强迫自己没有半点动作,他是那样的凝滞,如果不是走近细看,根本不知道那是个活物。
  余波也屏息若寂,毫无动静。
  这个地方离土路很近,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但恰恰是由于太近,伪军们搜的并不仔细。
  在他们印象当中,点子就是要藏,也会藏到废墟的深处,断不会傻到藏在这么近的地方。
  伪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吆喝声,咒骂声,还有刺刀捅刺的声音。
  不一会儿,声音又渐渐由近及远。
  寂然不动的孟占山,这时才稍微松了口气,身上立即放松下来。
  眼下,虽然躲过了一劫,可他深切地知道,敌人是绝不会罢休的,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且,虽然他们现在能够借助黑暗和地利暂时躲过敌人,可一旦敌人找来了手电和火把,他们将无所遁形。
  一旦落入敌手,结果可想而知,尤其是余波,从敌人的言谈中就能知道,那等残酷,非人所能忍……
  “大哥,他们已经过去了,咱们是不是转移?这样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余波轻声道。
  “再等等,离天亮还早。你看,四下里都是敌人,如果运动起来,很容易被敌人发现。”
  “可是,敌人一旦搞来火把和手电筒,那我们就糟了。”
  是啊,余波一语中的……
  眼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很多人到了这般时候,都会惊慌失措。
  可孟占山不同!情况越是危急,他的脑子就开动的越快,他想了很多,又一一否决了。
  蓦地,他心里激伶伶一下——
  眼前的废墟,堆得跟个坟包似的,四周野草蔓胫,深可及腰。
  可是,在废墟的底部,却隐约可见两块蓬在一起的大石板,与地面正好呈三角形。
  石板很大,每块怕不有百十来斤,而且大部分埋在土里,只有很小一部分伸展在泥土之外。
  石板中间有一条三角形的缝隙,虽然不大,但足可以伸进一条腿去。
  孟占山立马匍匐上前,拨开杂草,伸进手去探了探,立马像触电一般抖了一下。
  里面的缝隙挺大,周围还塞着砖石!
  他的脑子轰的一下,一个突兀的念头立马冒了出来,而且,随着手指的触碰,那个念头越发强烈起来。
  “你的匕首还在吗?”孟占山问。
  对于孟占山来说,余波当初手持匕首对抗鬼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余波没有说话,掏出匕首递给了他。
  随着孟占山的挖刨,那些残留在石缝里的砖石逐渐被清出,在三角形的石板和地面之间已然显形成一条挺大的缝隙。
  孟占山心头一阵狂喜——
  他的想法是对的,如果继续挖下去,在石板与地面之间应该会出现一个比较大的空隙,也许,能将两人都塞进去。
  他不再迟疑,立刻奋力开挖,他挖的十分谨慎,却又十分迅速,四周一有脚步声,他就立即停止。
  很快,缝隙里的砖石就被清理干净,他试着爬了进去,不错,足以容纳一人,可是,要想容纳两人,却还有些局促。
  他大汗淋漓地继续挖着,偶尔喘着粗气傻乎乎地冲余波一笑。
  余波猛然明白了他的计划,顿时有点叹为观止——
  嗯,虽有点匪夷所思,可在目前情况下,这也许是唯一的求生之道。
  土越挖越深,土质挺硬,好在匕首足够锋利,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就能刨动。
  孟占山在里面挖,余波在外面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挖出来的泥土,她很机警,近量把那些泥土洒在了远一些的石缝里,努力不留下痕迹。
  坑越挖越深,同时也越挖越宽,已经能看到两块石板的基底,孟占山终于停手。
  这是一个有点像墓穴的所在,顶上是两块蓬在一起的大石板,下面是个土坑,至于那三角形的顶部,则更像是棺材的盖子。
  他在做最后的工作,他匍匐到四周割了一些枯草,然后抱进“墓穴”。
  做完这一切,他扭过头,冲着余波笑了笑:“余小姐,请君入瓮。”
  余波嗔了他一眼:“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闷子。”
  “唉,如果非死不可的话,我宁愿笑着死。”
  余波哭笑不得:“大哥,你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特立独行!”
  按照孟占山的意思,余波头朝外脚朝内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轮到孟占山了,他将周围的痕迹尽量抹去,然后寻了一块较大的混凝土块,缓缓地拖到洞边,又将压平的枯草扶直,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从余波的身旁挪入,同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块拖到洞边的混凝土块拉到洞口。
  眼下,混凝土块周围还有一些缝隙,他在洞内摸索着,把准备好的枯草松松地塞入缝中,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起到伪装作用,还可以作为进出空气的缝隙。
  他试着呼吸了两口,虽然有些憋闷,但好歹还算够用。
  弄妥这一切,他再尽力往窄穴的边上挪了挪,然后侧过身子,以便为余波腾出更多的空间。
  窄穴里一片昏暗,本已是入夜,再加上又是在如此一个密闭的环境里,目之所及,一片漆黑。
  一切都是晕暗的,什么也看不见,呼吸还有点不畅,可孟占山却幸福无比。
  眼下,能和自己朝思暮想、无时或忘的余波共处一穴,还能如此亲密接触,真是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和他紧紧相贴,一股若兰的气息,便如同温柔的呢喃般钻进他的心灵深处,使他意乱情迷。
  可他素来对余波十分尊重,从不敢稍存亵渎之念,眼下顿觉大大不妥,于是奋力往边上挪了挪,几乎全身紧绷,方才和余波有了一拳之隔。
  余波叹了口气,心下感激,她嘴上不说,心中却对这位孟大哥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她两度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全仗孟占山搭救。眼下,为了救自己,他连性命都有可能搭上,如此深情厚,便是结草衔环,亦不能报万一!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和对方有一些肌肤之亲,她也不会在意,可对方非但没有,还把她敬若神明。
  如此重情重义,坐怀不乱的男子,实在是世间罕有,如此在意自己,能够为自己舍生忘死,甚至把自己看得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男人,实在是从所未遇。
  恍惚间,她的眼角已然湿润了。
  眼前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屈不挠地对她表示爱意,可却从来没有过粗野举动,而他在指挥作战方面所展现出的才能更是让余波刮目相看。他可以在兄弟部队大败的情况下,一举歼灭鬼子两个小队,他可以在郭仲达被打得落花流水之时,一举荡平阎王寨。
  余波为了弄清阎王寨被荡平之谜,花了不少功夫,后来才知道,为她报了深仇大恨的人,居然是孟占山。
  她欠他的太多了,却一次也没还过,而且根本还不完。
  眼下,她甚至连还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天一过,她,和他,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悬之又悬。
  一想到此,她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暴虐的呼喝:
  “他奶奶的!老子专门给你们找来了大批火把,今晚务必连续搜索,找不出点子,统统枪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