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下楼前她照了下镜子,里面的人眉目如画清淡深远,她扬起嘴角,很是满意。
  因为是家常聚会也没有什么要公布的事情,邀请的人并不多,林永哲听说方远不来,便只留下林亦萱和苏琴招待客人,自己上楼处理事情。
  每次林家聚会林永哲都叫林亦玮回来,可回来后他并不怎么管她,苏琴母女虽然不敢太过分,但那些背地里的冷漠和排挤,却从来没有间断过。
  尽管如此,林亦玮现在的处境,要比上一世好太多。上一世的这种场合,她就是端茶倒水甚至清理垃圾的。
  因为是春天,中午下的那点毛毛细雨,到了现在已经全无痕迹,只有草坪上还有点湿漉漉的。
  林亦玮特意从背后的一处小楼梯走下来,直接进了厨房,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林家主人不常在家,活动也相对少了很多,李婶这些年倒也轻松自在,此时正坐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小文指挥外头那些送甜点水果鲜花等物料的人,将东西妥善放好。
  见她过来,李婶立刻笑得和煦起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小心别弄皱了衣服。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素净啊,不过真俏啊!”
  林亦玮笑着在李婶旁边坐下,看见她腿上厚厚的护膝,不由就皱了皱眉,“只下了这点雨,就着凉了吗?今天又没啥事情,小文在这里就行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李婶还未开口,小文就立即应和道:“可不是,林董都说了要您休息,偏偏对我不放心,一会教林董见了,挨骂的又是我。”
  话里浓浓的抱怨让林亦玮都跟着笑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拉起李婶,搀着她回了房。
  多年站在灶台旁忙碌,根据主人们不同的作息时间,李婶往往一天要准备好几顿饭,偏偏大家都喜爱她的手艺,这么些年下来,一到天凉的时候,膝盖便有些不太舒服。
  “没事,敷了你买的那些中药贴,好多了,可能这几天倒春寒的关系,对了,也不知道你张叔最近怎么样啊?”李婶捏了捏林亦玮的手,轻声解释着,不想让她担心,又转了话题。
  林亦玮心里有些难过,这些年林家雇的佣人们来来去去,连毫无过错的张叔都被苏琴借故打发了去,更别提当初惹了林亦萱的那个小雨了。
  要不是李婶帮着小文,估计小文也会离开吧。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为了自己,她俩又何苦留在林宅受这份气呢。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太过弱小不能保护他们。
  林亦玮忍住心里的酸涩,轻松地笑道:“张叔现在每天陪着多多的爷爷在鸟市溜达,都跟着买了好几只鹦鹉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这些没本事的,找不到其他工作,遇到个好主家也不容易,多亏了你啊。”李婶仿佛看出她的愧疚,笑着宽慰。
  两人正穿过后厅的走廊,想要绕过客厅去李婶的房间,却瞧见前边站了两个年轻女人,正凑在一起说着些什么。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她们,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正是林亦萱和她的好闺蜜赵倩茹。这二人投过来的目光都有些怪异,让人有些不自在。
  “哟,我的好姐姐,打扮得这么清丽淡雅在这里尊老爱幼啊,正好,一会有几位年轻夫人带着孩子来,姐姐可以去帮着抱一抱啊。”林亦萱的冷嘲热讽几乎是见缝插针、张嘴就来。
  林亦玮目不斜视,只冷冷地回应道:“妹妹不去招待客人,和赵小姐躲在后边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说完也不管林亦萱瞬间难看的脸色,扶着李婶侧身而过。
  林亦萱在她身后恶狠狠地低声咒道:“哼,这假清高的样子,等会看你还能不能装下去!”
  赵倩茹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稍安勿躁,两人便沿着走廊向客厅走去。
  此时,布置停当的前厅,已经摆满了美酒甜品,客人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站,言笑晏晏。
  林亦萱和苏琴正立在客厅中间,招呼着各自相熟的客人。突然,一个服务员装扮的女孩走了过来,在林亦萱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林亦萱立刻朝着身边的人歉意地笑了笑,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入口处,一个挺拔的年轻男人臂弯上扶着位装扮雍容的夫人,正缓步走来。
  “敏姨,子安哥,你们来啦!”林亦萱笑着快步上前,直接挽着方敏另一侧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敏姨的气质总是这么美,怪不得子安哥哥什么聚会都想让您当女伴呢,我都忍不住要吃醋了!”
  说完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睨了一旁的方子安一眼,抱怨痴缠的憨态显露无疑。
  本该是漂亮的恭维话,可这话里似真似假的醋意却教方敏唇边的笑意滞了一滞,大概是婆媳的天性使然,余光再看见自家儿子宠溺好笑的神情,心里更觉不舒服。
  “萱儿啊,你妈妈呢,我去找她说会话。”方敏得体地点点头,不着痕迹地将林亦萱的手从自己腕上推开。
  林亦萱丝毫没有察觉,反而笑嘻嘻地改拉住方子安的胳膊,“好啊,我们送您过去。”
  说完便径直牵着方子安的手往前走去,一路还摇摇晃晃一副小女儿家的天真做派。
  方敏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看了儿子一眼。方子安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将林亦萱稍微向前的身子往回拉了拉,示意她脚步放缓一些。
  三人这才优雅大方地向着内厅走去。
  站在角落里的林亦玮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自然将方敏眼里的不耐看得十分清楚。
  ☆、当众解开误会
  很快,邀请的客人已经全部到齐,年纪稍长一些的夫人太太都被苏琴邀到了棋牌室,玩牌,喝茶,聊八卦。
  客厅空出来的一大片场地便自然而然成了舞池,林亦萱特意请了一只年轻的乐队,快节奏的活泼音乐一起,气氛就变得热烈起来。
  林亦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方子安去跳舞,灯光暗下来的瞬间,她成功地获取了眼前男人的全部注意。
  裙摆上的星星点点簇拥着年轻姣好的脸庞,愈发显得她莹白如玉、眸若琉璃。
  “萱儿?”方子安揽着怀里的人,声音格外轻柔,几乎是低喃着出口。
  “嗯。”林亦萱将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垂着的眼里却是掩不住的骄傲得意。
  “你今天真漂亮!”这种轻轻巧巧的赞美他从不吝啬。
  方子安的家庭温暖和睦,温润谦和的他在意识里,认为女人就该柔弱可人,如她一般,也就默认了家长订来的这桩婚事。
  林亦玮婉言谢绝了几位男人的邀舞,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手机,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
  屏幕里,一个恐龙的头像正在欢快的跳跃着。“妞儿,拍张照瞅瞅,让我感受一下你的盛世美颜。”后面还跟着一长串流哈喇子的表情。
  林亦玮很是司空见惯,举起手机随意自拍了一张,发了过去。照片里的人依然冷着脸,眉间有熟人才能看出的一抹柔软。
  唇色很浅,纯白轻薄的礼服从脖颈处柔软而下,无任何装饰,可偏偏散发出一种空谷幽兰的气势,教人无法忽视。
  钱多多先发了几个眼冒桃心,又跟了几个委屈流泪,“我给你买的,为啥不穿啊。”
  林亦玮有些尴尬地抚了一下额,一字一字地回道:“太过抢眼了,今天不适合。”
  对方回来好几个无语,“你就是披个床单也抢眼好吗?”
  还没回应,就听见耳边有男人的笑声响起:“林大小姐,好久不见啊,要不要喝一杯?”
  林亦玮在心里喟叹一声,头也没抬,将面前的酒杯接过:“赵公子是不想当我的妹夫了吗?”
  来人正是林亦萱铁打的追求者赵亿辉。
  赵亿辉闻言一僵,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在一旁坐下:“怎么会,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是吗,那你和我之间被大家淡忘的那些流言,怎么又有了呀?”林亦玮将酒杯递过去,和他碰杯。
  赵亿辉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舞池中央紧紧依偎的两人,目光在那穿着黑裙的玲珑身影上流连,口中却是答非所问:“她这拘着自己的样子可真够丑的。我还是爱看她发脾气的样子。”
  那话里的落寞和怜惜,让林亦玮手里的酒杯晃了一晃。难道这枝姓赵的孟浪花,真的对林亦萱动了几分真心不成?
  只见赵亿辉回过头来,酒杯与她的轻碰,开口道:“不过些曾经恋爱过如今已分手的流言,有什么可怕的。另外,萱儿今天特意邀请了一个儿时的故人。”故人两字明显咬得重了些。
  林亦玮先是皱了皱眉,后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
  赵亿辉先是有些讶异,又玩味地看了她半晌,可惜那目光再怎么肆无忌惮,眼前的人也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仿佛对面空无一物。
  只不过心血来潮提个醒,眼前的女人估计不会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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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的追求和陪伴,林亦萱已经深信赵亿辉对他情根深种爱恋不移,也愈发对他毫不顾忌、口不择言,甚至一些见不得人的小事情,也会交给他处理。
  这些年,从恶整她看不顺眼的外国学生,到扫除方子安身边的红颜知己,赵氏兄妹可以说是林亦萱最得力的帮手和功臣,而林亦萱,也已经成为赵亿辉势在必得的执念。
  一曲舞罢,林亦萱从方子安怀里仰起了头,满是崇拜和感动的眼神异常柔软,“我觉得我好幸福啊,真的,自从遇见了你,我便什么也不在意了,就连姐姐不喜欢我、针对我、拿走爸爸所有宠爱,我也都不在意了。”
  这已经不是林亦萱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这样哀伤的话语了,方子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宽慰:“不要瞎想,家人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林亦萱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妈妈也一直这么讲,只是姐姐她总觉得妈妈苛待她,连带我也不喜欢了,小时候她待我很好的,我很怀念那时候。”
  “其实现在变成这样都是误会,姐姐很喜欢跳舞,有一年,她参加一个舞蹈大赛,爸妈记错了日期,又收到了方叔的邀请。姐姐竟然一声不吭就出了门,只说临时有事不能一起赴宴。等我们从你家回来,才知道她那天比赛。”
  说到这里林亦萱的声音带了点哽咽,“从此,姐姐便认为爸妈更爱我,总想着法的要将我比下去,不只是舞和琴,她每一科的成绩都比我好,每次爸爸送了我礼物,她都一定会要一个一模一样的。我爸爸本就偏疼她,渐渐地,便不敢对我好了。”
  方子安有些心疼地将怀里的小姑娘抱紧,轻轻宽慰道:“不会的,一定是你多想了,我的萱儿也很优秀啊,又可爱又善良。”
  他本来还想再说一些夸奖的词汇,可怀里的已经仰起头来,挂着泪珠的睫毛下,一双眼已满满是惊喜的笑意,仿佛他的夸赞是世间最珍贵的事情。
  本就怜惜的心此刻更是柔情万分,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方子安闻言软语地宽慰道:“都是些小误会,解开了自然就没事了。”
  “真的吗?”林亦萱忽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可我有些怕,你说我在今天鼓足勇气向姐姐示好,把误会解开,可以吗?”
  方子安不由有些失笑:“可以啊,怎么不可以,加油,我看好你!”
  林亦萱立刻雀跃起来,小跑几步,站到乐队跟前的台子上,拿过话筒,四下扫视了一眼,看到依然坐在墙角沙发上的林亦玮,才深吸了一口气,甜甜地开了口。
  “不好意思,占用大家一点时间!首先谢谢所有朋友和长辈来参加我和子安哥哥的party,谢谢大家!今天在这里呢,我有些心里话,想对重要的人说。”
  音乐已经停止了,站在灯光下的林亦萱已经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林亦玮漠然的看着笑语盈盈的妹妹和底下那位宠溺地看向她的男人,半点声色也不动,如同望着空气一般。
  不过几年功夫,演技可是大有长进啊。
  “在我的记忆里,有个人总是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欢笑一起疯闹,会为我打架为我哭泣。但是慢慢我们长大了,也有了一些小误会,她伤心了,对我失望了,但我还是很爱她,我想告诉她:姐姐,你还愿意牵我的手吗?”
  最后一句话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一束光追了过来,齐齐落在仿佛无动于衷的林亦玮身上。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亦萱,眼神意味不明,众人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林亦萱渐渐开始局促不安,眼眶里甚至都要溢出泪来。
  一直笑着的方子安蹙了蹙眉,伸手将站在那里的林亦萱拉下来揽在怀里,带着她向这边走来。八卦心理作祟的人们,也慢慢移动脚步,跟着围了过来。
  看着在面前站定俨然一对璧人的他们,林亦玮忍住嘴角的讥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方子安的劝诫
  “姐姐,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林亦萱先开了口,眼里雾气朦胧,身子还有些颤抖,十分的楚楚可怜。
  察觉到她的无措,方子安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温和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林亦玮的脸上却带了三分笑意,只是认真盯着林亦萱的眼看,仿佛在嗤笑一般。
  可不是,这装可怜博同情的戏码可是她小时候用剩下的呢。只不过这辈子,她不想再在方子安面前露出任何一丝悲伤或哀怜的神情,不管是真或假。
  “林大小姐,我想萱儿的音量并不是很小吧?”略显尖锐的女声在三人背后响起,林亦玮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陌生女孩,神情颇有些愤愤不平。
  林亦玮收回目光,直接将她无视,似笑非笑地望着林亦萱:“妹妹刚刚站在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要为我祝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