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娜仁托娅还想再说,但张居正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
  他豁然转身,向着外面大步走去,手向后面指了指,吩咐道:“把这两人杀了,立刻!什么都不要问,也不必再审了,她说什么,你们就当听不见。”
  “是!”身后传来一片应答声。
  接着,两声女人短促的惨叫声传来,这院子中便恢复了安静。
  当日傍晚时分,张敬修又来找闻安臣了。
  他跟闻安臣面对面坐着,够了许久,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其间有好几次,张张嘴想说,但又没能说的出口。
  闻安臣也不催促,他知道,张敬修家中发生了这等事,指不定现在是什么情况呢!其实他宁可张静修干脆就别来跟他说,因为被卷进这种事情里头可不是好玩儿的。
  过了好久,张静修终归还是说了:“父亲让我感谢你,说他欠你一个人情。这一次若不是你。只怕父亲要危险。”
  闻安臣道:“相爷言重了。”
  “这不是言重,这是真事。老实说一句,父亲大人的身体,现在就已经很差了,只怕不是调养就能调养的好的。”
  张敬修叹了口气,“若不是你发现的早,再拖上个几个月,只怕便是发现,便是精心调养,也撑不了三五年了。”
  闻安臣为之默然,他又如何不知道这事儿?在他那个时空,张居正死于万历十年,那时候他才五十岁上下。而且还是暴毙,他身体又一向不错,不知道死那么早,跟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还有,我那位姨娘……”
  张敬修刚说到这儿,闻安臣便举起手,打住了他:“停,停!这事儿你不消得跟我说,千万别说,别让我惹祸上身。”
  张敬修点点头:“我明白。”
  他瞧着闻安臣沉声道:“父亲向来不轻易许诺,他说欠你一个人情,那就是欠你一个人情。”
  闻安臣点点头,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但能得到张居正的这么一个承诺,也真的是极好的事情。须知大明首辅的一个人情,那可是珍贵无比。
  张敬修朝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便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开门走了进来,两个人一起提着一个大木盒子,看那大小倒是跟酒店素日里向外送菜时候用的那红漆食盒差不多大小。两个家丁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张静修便打发他们出去。
  待门关上,张敬修将两个木盒的盒盖揭开,顿时,在屋内烛光的照映下,两个木头盒子里散发出来璀璨的金光,耀花了人的眼睛。
  原来,这两个木头盒子里竟然装的都是金锭!
  每个金锭,应该都是五两重的规格,这两个木头盒子里装的金锭加起来,只怕不下五两!
  闻安臣已经明白了张敬修的意思,问道:“这是给我的?”
  他当真是被这些钱给吓了一跳,五百两金子,那加起来差不多可就是七八千两银子!
  早就听说张居正生活极是奢侈,但没想到他随便一拿竟然便是这么多金子。
  “这是父亲大人给你的酬谢。”张静修笑道:“放心,这可不算作人情。父亲的人情还没有这么不值钱,这个权当你给父亲看病的诊金了吧!”
  张静修这么说了,闻安臣便没再推辞,这是人家的谢礼若再推辞未免显得有些矫情。再说了,他现在也是真的急需用钱。
  张静修说把这些东西放下,又说了几句,便即离开了。
  第二日一大早么,闻安臣吃过饭之后,对谢韶韵笑道:“娘子,今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啊?”
  谢韶韵很是期盼道。
  “这个可不能说。”闻安臣笑嘻嘻的摇摇头:“等到了地头儿,你便知道了。”
  跟赵长宁等人说了一声,而后便带着谢韶韵,两个人租了辆马车,往外城苏家胡同而去。当然,随行的有陈季陈仲兄弟几个保护,过去那段时间,闻安臣只要是出去,他们四人中都有两人会跟着随身保护的,剩下俩人则是跟着谢韶韵等人。
  一路到了苏家胡同,闻安臣带着谢韶韵直接去了王十六的那家店。来的还算巧,店里并没有其他人,王十六正自坐在柜台后面忙活,听到脚步声,赶紧抬头起来。一瞧见闻安臣,他立刻站起身来,惊喜道:“闻官人,您过来了?”
  接着又看到了闻安臣旁边的谢韶韵,谢韶韵但凡外出,脸上总会蒙着面纱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王十六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不过瞧身段也是能看的出来是一位很出色的美人儿。
  不过出于礼貌他并没有多问。
  闻安臣笑道:“是啊,这次要过来叨扰你了。”
  他伸手指了指谢韶韵,道:“这是内子。”
  谢韶韵微微颔首,王十六也笑了笑,闻安臣道:“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内子打造一副头面。”
  “啊?”
  一听到这句话,谢韶韵不由得一声惊呼,由于闻安臣之前没有告诉她,是以她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闻安臣这次带自已过来是要打头面的。
  闻安臣笑着看了她一眼,抓着她的右手轻轻地捏了捏。
  谢韶韵脸不由得微微一红,她对闻安臣这种时常表现出来的亲昵动作,还是很有些不适应的,不过好在戴着面纱,也没人能看得到她的神色。
  王十六笑道:“大约要打什么样式的?”
  第225章 送别
  若是换作别人的话,可能就要说,你看着办吧,随便打就是。但闻安臣可不一样,这是他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给谢韶韵送礼物,必须要弄的精致一些才行。
  闻安臣问道:“这这儿可有什么图样么?”
  “自然是有的。”
  王十六笑道。
  说着便是从柜子下面拿出一骡纸来,然后从里头挑出大约有七八张,递给闻安臣,道:“这些都是,闻官人您看看吧,到底要打什么样子?”
  闻安臣一张一张翻着,看的很是仔细,谢韶韵见他这样,心中甜蜜蜜的一阵感动。
  她凑到闻安臣边上,低声道:“夫君,不用看得这么仔细,随便打就是了。”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只要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闻安臣却是正色道:“那可不行,这是为夫第一次给你送礼物,一定要好好挑选才是,总归得让咱们两个都满意。来,你一起来挑,看你喜欢哪个,咱们就选哪个。”
  谢韶韵直到闻安臣素来主意很正,既然这么说了,自已再劝说也是没用,她便细心地挑选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指着其中一张道:“夫君,你看这个……”
  她声音怯怯的,有些不好意思,闻安臣顺着她那青葱如玉般的手指头一瞧,便笑道:“夫人当真好眼力。”
  王十六瞧了一眼,也笑道:“您当真是极有眼光的,这里是在下这儿最为精致的一套头面了,有个名头,叫碧玉妆成一树高。”
  闻安臣仔细瞧了一眼,哈哈笑道:“可不正是?这名字起的雅致。”
  这副头面,从钗子到耳坠,再到抹额等等,全都是抠着一个主题,那便是柳叶儿。几乎所有的上面都弄得有许多柳叶儿的造型,看上去非常别致,还带着一丝俏皮。
  闻安臣看来,很是喜欢,点点头道:“就是这个了。王十六,这些一共需要花多少银钱?你说个数。”
  王十六算了一算,道:“若是全部都由黄金打造的话,起码需要二十五两左右的黄金,您给我这些就成了。手工的钱我就不要您的了,咱早就说过了。”
  闻安臣岂能占他家便宜,他笑笑,直接掏出几个小金锭来,放在柜台上,笑道:“这些约摸有三十两左右,你便拿来打吧,一定要做得精致一些。那些剩下的那些,你可以买些宝石来镶嵌在上头,不求宝石多大多漂亮,只要镶嵌的够细致,够别出心裁就成。”
  谢韶韵一看要花这么多钱,顿时便心里一颤,拉了拉闻安臣的衣角,怯生生道:“夫君,我不想要了,咱们不打了吧?”
  闻安臣脸一拉:“那哪行?行了,这事你别说了,这套首饰头面我是一定要送给你。”
  他展露出了在谢韶韵面前少有的霸道,但谢韶韵知道,他这是为了让自已收下,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王十六摇头道:“闻官人,太多了,这太多了,便是买宝石也花不了这许多钱。这些头面镶嵌的都是细碎宝石,不那么贵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闻安臣瞪了王十六一眼:“我知道你前段时间花光了所有积蓄,现在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店又重开,正是用钱的时候。再说了,难不成杨氏死了你还真就不过日子了,再过一些时日你还是要娶媳妇儿生娃的,到时候总归是要用钱,这些钱你拿着,我又不缺这一点儿,这些见外的话作甚?”
  王十六眼圈儿一阵发红,他使劲儿抹了抹,瞧着闻安臣道:“闻官人,我,我真不知道该说啥好。”
  闻安臣笑笑:“收着就行了。”
  王十六这才不再推辞,答应下来。
  这套首饰头面做起来颇为复杂,至少要两日才能做好,闻安臣便和王十六说好,后天中午时分过来取,而后便带着谢韶韵离开。
  张居正那件事妥了,闻安臣在这京城中便也没什么事儿了。
  第三日中午他去拿了头面首饰,然后当日晚上,则是和张敬修一番痛饮。
  他看得出来,张敬修心情不是很好,脸色有些阴翳。
  闻安臣问道:“是不是因为相爷的身体?”
  “没错儿,那个小贱人,当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张敬修忽然爆发了,他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杯子茶盏都跳了起来,盘子里的汤汁也溅了出来。
  张敬修脸色狰狞,狠声道:“现在想想,当初一刀杀了她,真真是便宜他了,这种贱人就该千刀万剐才是。父亲的身子,这几日延请名医看过了,都说便是用心调理,也不大可能恢复到旧日的样子,经过这一番折腾,起码要减寿五年!”
  闻安臣听了也是无法可想,那些名医都没辙的事情,他也是没什么办法,只好劝了张静修几句。张静修说了这个之后,话便一直很少,只是闷头喝酒。闻安臣也就陪着他,到最后,两人都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第二日早晨,闻安臣起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只不过他还是坚持起来了,因为今日是定下的离京之日。
  知道闻安臣这一日离开,王十六,王大,宇文,奚东等人都前来送行,董鸣长也拍人过来了,他这段时间事务缠身实在是无法亲至,还托来人转达了歉意。、
  大伙儿一路把闻安臣一行人送到城门口,而在城门口,闻安臣却是发现,城门口外面不远处,正自停着一辆颇为简陋的马车,那马车的帘子微微掀开,一个年轻俊朗的官人,正坐在里头冲着他淡淡微笑。
  赫然正是曹一夔。
  在这里看到唐一奎,闻安臣动作还是颇为诧异的,他完全没想到曹一夔会来送自已。
  闻安臣向王十六等人告了个罪,便朝着曹一夔走去,他走到曹一夔马车前面,拱手道:“在下见过曹大人。”
  曹一夔摆摆手:“咱俩也算熟人了,不用拘礼。”
  闻安臣瞧着他,心中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位曹大人明明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但却做出暗地里捅了董鸣长一刀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儿让人想不通。
  曹一夔瞧着他,忽然问道:“你是陕西布政使司人土吧?”
  闻安臣点点头:“正是。”
  “陕西布政使司的乡试,已经在去年八月份结束了,在想要考,又得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据我所知,你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功名,虽然破案很有一手,但若你一辈子是个秀才,便也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刑房书吏而已,再想往上更高一层那是不大容易了。”
  第226章 赠书
  闻安臣点点头:“是,在下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还是要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