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他站在那里,挺直了腰板。
  这不是敢做敢认,这是根本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苏洵辙这些年在外工作,最长说的两个人,一个是苏明贤,一个是苏楠楠。
  前者,虽说没有好好念书,但打小就聪明,做什么事情都有主见,也不需要别人照顾,甚至说,可以帮着他和陆婉照顾家里的大小事情。
  苏洵辙总觉得,孩子懂事,那是环境所迫,人家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原先苏家五房的条件不好,他还没在运输队工作,光是陆婉的医药费,就挺让这个家艰难的。
  可苏明贤和苏楠楠一句抱怨都没有。
  第301章 苏明贤被打3
  做父母的,除了觉得亏欠,更多的是骄傲,逢人就说,我儿子如何如何。
  后来陆婉没了,苏洵辙有了份好工作,在外出苦力挣钱,一年到头回不来一次,等他再来看,他儿子都成了正式的供销社工作人员了。
  苏楠楠岁数小,才七岁,做什么不做什么怎么做,这都得家长引导着来,可苏明贤不一样,他十八岁了。
  有他自己的观念了。
  现在苏明贤观念不正确,对苏洵辙来说,他最怪的是他自己。
  他以为的苏明贤不需要的陪伴,和教育,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他错过了什么。
  这不是苏明贤的错。
  可他打了苏明贤。
  不能光说是恨铁不成钢,还有对自己的恼怒。
  苏明贤的脸上很清晰的巴掌印。
  眼尾细小的疤痕在光下带着几分清晰。
  他不说话,崩着嘴角。
  苏洵辙吸了口气,声音都是抖得,“你就没想过,你去杀人,出了事情,绵绵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苏明贤坚定。
  “怎么就不会出事?你哪来的自信不会出事?这事情,你做了,就会留下证据!”苏洵辙去翻苏明贤的手,手里有细小的勒痕和伤口:“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是吗?”
  苏洵辙为什么在村子里闹,为什么要拿苏楠楠的鞋去打苏洵江,说白了,是怕苏洵江冷静下来寻到这些蛛丝马迹让苏明贤吃亏。
  做父亲的,永远见不得儿子受委屈。
  “明贤,你也老大不小了,真的,眼瞅着就要成家立业了,这些话我本不用说,是你自己该明白的道理,可你想过没有,这天底下没有完全绝对的事情,爸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你本事大,这不是你用来做坏事的理由。”
  苏明贤半垂着眸子,不说话。
  苏洵辙继续:“我知道赵明玉做的不对,她打了绵绵和楠楠,我也恨她,所以我能帮你弟弟妹妹给打回来,但这世界上的事情都有一个度,她没想过要你弟弟妹妹去死,你给她拖到河里,是让她去死。你能说你问心无愧吗?你能说,今天你做的这些事情,报应不到你身上,报应不到绵绵身上吗?”
  说到最后一句,苏明贤才有了情绪上的波动,盯着苏洵辙,一字一顿:“我不会让报应落在绵绵的身上。”
  苏洵辙去指他头上的白发,“我做爸的陪不了绵绵和楠楠一辈子,他们都是爸的孩子,你也是。我只能说,在我能活着的这些年,护着你们,可我能活几年呢?我能看着你成家立业,我能看见绵绵和楠楠有自己的孩子吗?我做不到护着你弟弟妹妹让他俩一辈子不受委屈,这些都要你来的。
  但你要是,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要去杀人,就要和人家拼命,等你出了事,你弟弟妹妹再受了委屈,还有谁能护着他们呢?”
  苏绵和苏楠楠被欺负,苏洵辙也是,气狠的时候,想杀了赵明玉,可他多大岁数了?说白了,大半辈子都过来了,和苏明贤不是一个概念。
  第302章 苏明贤被打4
  父子俩在屋子里吵架,门外,能听见不小的声音。
  来给几个孩子送鸡蛋的苏老太太敲门:“老五,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为难孩子。”
  苏老太太来敲门,苏洵辙再生气,也得把他和苏明贤的事情放到一边,先去把门打开。
  这不,站在门口的苏老太太一脸急切,能瞧出来担心。
  苏洵辙把目光收回,揉了揉眉心:“妈,您有事吗?”
  苏老太太给煮好的鸡蛋递到了苏洵辙手里,她往里看了一眼,是身影有些落寞孤寂的苏明贤。
  她说:“老五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得往前看。这事不怪孩子,真的,怪妈。”
  要不是她一直强求苏家五房照顾着其它几房,今天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
  她知道,也能猜出来,关乎性命的大事,赵明玉不会污蔑苏明贤,可她供不出她孙子。
  “妈,我心里有数,您不用担心。鸡蛋五房这里有,您给拿回去留着给自己吧。”
  “这是给孩子们的,算我这个当奶奶的一点心意。”孩子受了委屈,老太太不可能说一点表示都没有,只是这个表示,在所有的委屈下,还是显得太过于苍白。
  说完话,苏老太太就和苏洵辙没什么别的话题了。
  以前,苏家,苏洵辙这个做儿子的,还算是怜惜老太太的,有啥好东西都想着给老太太留一份,虽说现在也留,但比起以前的无话不谈,还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有了隔阂,说实话,老太太是没法理直气壮插手五房的事情的。
  她张了张嘴,良久,道:“老五,你回家,好好休息,多陪陪孩子,不要总生气。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我知道了,妈。”苏洵辙叹了口气,收了东西,目送老太太离开,这才关了门。
  他问苏明贤:“你知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苏明贤:“下死手,谨慎些,争取人死了再走,还有,这些事情都等你去上班之后再做。”
  苏洵辙:“!!!”合着他说半天,都是废话呗?
  苏洵辙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就这么驾鹤西去了。
  这是,教育也不听,不教育还不行。
  儿大不由爹,苏洵辙气的啊,苏明贤就问他:“你饿不饿,先吃饭吧。”
  苏洵辙板着脸:“我不饿,我不吃!爱谁谁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
  有什么好吃的!
  人命关天的事情懂吗?!
  “那行,”苏明贤表示他懂了,把苏洵辙放在桌子上的四个鸡蛋一起收到了兜里:“那我去吃饭。”
  他走得快,话刚说完,就到了门口。
  苏洵辙指着苏明贤的背影:“逆子!!!”
  教育是教育,苏洵辙也不好让苏明贤饿着肚子,好歹是自己儿子,要是真饿坏了,他找谁哭去。
  但他心里吧,那股怒气是怎么也平息不下去的。
  再加上干了一天活,本身就饿了,又要板着脸做足了气势等着苏明贤回来继续训话,这不,差点哭晕在房间。
  第303章 苏明贤被打5
  五房的饭桌上,今天是格外的沉默。
  苏明贤一出来,苏楠楠就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了,眼眶一红,鼓着嘴巴:“哥哥,你疼不疼?”
  苏明贤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疼。”
  苏楠楠吸着鼻子,伸手要去摸苏明贤的脸,给他揉揉,却被苏明贤一巴掌把小手拍了下去:“别胡闹,吃饭。”
  “……”苏楠楠,他没胡闹!他心疼哥哥!
  苏楠楠失落的垂着脑袋,吃着饭,闷闷不乐的。
  苏明贤吃地快,喝了水,就出了苏家的院子。
  苏楠楠在后面叫了两嗓子,苏明贤没回,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正难受呢,就瞧见放在碗边的一颗鸡蛋。
  顿时,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苏楠楠笑了,贼甜,把鸡蛋握在手心。
  他就知道,他大哥最爱的还是他!
  晚上,苏绵回家的时候,苏洵辙还在屋子里等苏明贤来认错呢。
  苏楠楠把他看见的跟苏绵叭叭叭了一顿。
  末了,把自己剩下的大半个鸡蛋拿出来,递到了苏绵手上:“姐姐吃,还是热乎的。”
  苏绵心里有了猜测,先去了厨房,原本是打算把放在饭桌上的饭菜热一下再拿给她爸,苏楠楠却给锅盖打开了,里面满满的三盘菜和米。
  “爸说,怕姐你回来的晚,吃凉的东西对胃不好,都给姐你在锅里热着呢!”
  “嗯,姐知道了。”苏绵给饭菜都端了出来,摸了摸苏楠楠的小脸,问他:“姐之前给你缝了个香包,今天搬家,东西多,具体放在哪姐忘了,你去姐屋子里找找,找到了挂身上,省的晚上蚊虫总咬你。”
  苏家五房今天又盖了俩房,一个是给苏绵单独劈出来的,另一个是厨房。
  苏洵辙一早就计划好给他闺女做个香闺,这才实施了第一步呢!
  苏楠楠没察觉到苏绵这是要支开他呢,乐颠颠的点头,迈着小短腿就往屋子里冲。
  苏绵拿了两双碗筷,敲门,往苏明贤的屋里走。
  苏洵辙这会儿正饿着呢,听见声音,张口就骂:“你这个逆……逆风吹的我有点冷!”
  这不是骂到一半对上他闺女带着几分诧异的眼神吗?苏洵辙赶紧刹车,老脸一红,胡咧咧:“这天儿真是善变!昨儿还艳阳高照呢,今儿就刺骨寒风了!”
  苏绵凝神,去看苏洵辙额头上被热出的汗:“爸,你认真的?”
  苏洵辙:“……”
  他闺女太拆台了!
  苏绵眼看着苏洵辙一眼一眼望着她手里的饭菜,麻利地给东西都端到了桌子上,“爸,你先吃饭吧。”
  “哎!”在苏绵面前,苏洵辙是不愿意把自己的那些不好的情绪带出来的,他拿着碗,跟他闺女俩人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的吃,苏绵还给他递热水。
  跟在运输大队不一样,吃个饭都没时间,一送货就是好几天,尤其是那种新鲜货,送晚了就要赔钱的,吃喝拉撒,那都是在小树林里解决的。
  哪有说,能吃上这种热腾腾的饭,更甚至,吃干巴了,有人给递凉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