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督主
  但是....
  柴凌泰忽然想到一个疑点。段飞扬在天牢中关着,什么时候放出来,还到自己的家府上当差了?!
  他想了想,一拍掌,对了,数年前,他曾签署过,释放天牢劳改犯人的条例,那时还罚段飞羽抄名单来着。
  紧接着,段飞羽说要看花灯游园会,消失了几个时辰,把柴凌泰下|药迷晕的那晚,为了逃避责罚,故意刺伤腹部。
  柴凌泰忍不住叹了口气。
  经过那晚,往后数年,都未让飞羽踏出西厂内院半步,一年仅有的出外机会,就是去碧湖练剑。种种往事拼接起来,心道:“飞羽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妹妹飞扬的事呢?难道他还不信我?真是白对他好了。”
  他心里是埋怨,呵斥,表情却不像呵斥外人般轻松。
  段飞扬道:“叔叔,你叹什么气?”
  柴凌泰强调道:“不是叔叔,是哥哥。”
  段飞扬道:“我有哥哥,你年纪比我哥还大,所以才叫你叔叔的....不不不,我没有哥哥,我是说朋友那种哥哥。”
  飞扬并非是飞羽的亲妹妹,两人模样不甚相似,由于年少,轮廓尚未长成,柴凌泰望着段飞扬,竟能起到睹物思人的作用。他蹲下来,摸|摸她头道:“你的哥....朋友,被派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告诉我要好好照顾你,五年后,他会回来接你的,到时候,你跟你的朋友哥哥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五年后,便是万国覆灭。这五年中,段飞羽将在西源,解开身世之谜,恢复皇族身份,率领军队,攻灭七国。
  万国覆灭之日,就是接段飞扬回家的日子。
  段飞扬道:“大叔哥哥,你为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朋友去很远的地方,是哪里?”
  柴凌泰顾不得气人家喊他老,掩盖伤情,连忙笑道:“不能告诉你,我兄弟跟我说,你这小妹妹粘人,想他会想得不得了,告诉你,你会去找他的。”
  段飞扬想了想,嘟着嘴,知道哥哥安好,又不见了哥哥,想哭,她拉了拉大叔的宽袖道:“大叔哥哥,你能告诉我,这些信是写什么吗?”
  段飞扬拦着烧信,不是为了读信思亲,那是为了什么?
  柴凌泰哑然,怔住。莫非他猜错人?这小姑娘不是飞羽的妹妹?只是碰巧带着飞羽雕刻的小木牌。
  木牌的字迹,他不会认错。飞羽关在内院闲得无聊,总爱削小人像,削完了,满院子都摆,有一回,早上削了马,下午又削一匹马,段飞羽辩解:两匹不一样,那只缺左蹄子叫阳阳,我手里那只叫阳佟。”说完还翻起小人的底座,柴凌泰一看,去翻开每只小木像的底座,都给刻了名字。
  他道:“你你你...不知道这些信写什么,为何拦着不让我烧?”
  他的猜测,没有在小姑娘的回答中印证。
  段飞扬道:“有个姐姐让我带这些信给她看,看完还给我,还帮我朋友送画。”
  因为段飞扬不认识字,她画草画倾诉思念之情,飞羽也会画一幅画回送,数年来,他们兄妹间,便是这样沟通的。
  柴凌泰汗毛竖起。是谁?能进入西厂内院,不但止,还知道紫霄府里,暗格中的信件。
  他拉起段飞扬的手道:“起来,此地不宜久留。”
  西厂内还安插了别的人。
  他计划好退休下乡避难,西厂内鬼抓不抓得住,是下一任西厂督主的事情,和他没有相干。
  段飞扬想抽|走手,但对方是成年人,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怎能抽|出手,她道:“我为什么跟你走,我不认识你。”
  柴凌泰低声背诵原著剧情道:“你五岁时被姜叔卖去青楼,后来生病,老鸨不要你,才让你跟着朋友走。”
  段飞扬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他,惊觉,这人什么都知道,还懂得要称呼飞羽为朋友。
  她道:“你怎么知道....”
  门外随从敲门道:“主子,睿小王爷等着你。”
  送行宴会被柴凌泰抛诸脑后,经一提醒,他要把客人送走,他才能走。
  “让他稍等,我马上出来。”待门外人走后,柴凌泰转身跟飞扬说:“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段飞扬点点头,柴凌泰收起书信,锁在黑盒子,给飞扬抱着,他怀疑数百张纸条信件中,会有几十张被人调换了,他也不知道。毕竟这又不是存折金银珠宝,怎会常常拿出来查看。他每次都很小心,写一封,藏起原密报一封,那时他相信,总有一天段飞羽会背叛他,他手上拿着的小纸条,或许能救自己一命。
  柴凌泰抹了把脸,回到酒席厅院。
  席座中人不少是醉醺醺的,有些醉在少女的温柔乡,有些抱着桌角喝酒,有些自己跟自己划拳。睿小王爷清醒得很,拿着筷子,敲酒杯,和酒席中演奏竹笛、琵琶的少女,相互呼应音律。
  柴凌泰淡淡地坐回梁睿旁边的席座道:“睿小王爷找我有事?”
  不但送他汗血宝马,还特意应邀出席。可他又想不到,贵为果郡王之子,要他这半退役状态的朝廷内官,有什么用?
  梁睿道:“想不到公公年轻有为,也有急流勇退的一天,如今我国江山,将由谁来守护!”
  柴凌泰一脸毙了鸭子的抽|搐。虽然他不是忠臣,跟佞臣稍稍挨点边,十恶不赦算不上,但守护江山就不必了吧。真的。小王爷,您来比较合适。
  梁睿转身握住他的双手,酒气熏得泪眼汪汪,看得柴凌泰心头一震,想起一些不大妥当的场景,一挥袖子道:“小王爷,一番赤诚,当真天地可鉴。”
  梁睿道:“自古忠义两难全,公公久居皇宫中,定然有所耳闻,可否指教一二。”
  柴凌泰道:“知无不言,请讲。”
  梁睿道:“皇上命我去买办军中粮草,却不让我出城,公公你说皇上为什么要为难我?”
  梁奕不是为难你,孩子,是为难你爹,你不出城,能帮你,不就剩你爹了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边疆水土流失,多为大漠,果郡王守卫边疆,军中粮草内供不足,外供靠国都调配,梁奕若想削弱边疆军力,喊不回来果郡王,让梁睿去求爹,调配粮草回国都,不失为妙计。
  没有吃的,纵使你神兵天降,也养不起,果郡王自觉要减少兵队。
  借机称国都军粮收成不够,继而减少调配往边疆的粮食,又不能全断,断了一半,不能咽气,却苟延残喘,将梁睿任命为副将,外头看似非常看重果郡王,任命他的嫡子为亲信,但是,责任越大,能力却跟不上,采买军中粮草,梁睿就算有关系,使用范围在国都外,在国都中,怎会有人会买粮草给他。
  表面辉煌,暗地里伸出一双手,要他把派出去边疆的粮食采办回来。
  越是靠近退休,越是不能松懈。柴凌泰打呵呵道:“小王爷,也难倒我,咱们做奴才的,听皇上旨意办事,粮食对我来说,就像账本上的数字,你说我会去逐粒米去数,每个麻包袋去拆开看看跟账本上是否对应吗,打个比方,厨子熬好一锅人参炖鹿茸,你喝下去,还能尝出人参几颗,鹿茸几个?买回来就是买回来,买不到就是买不到,不必纠结。”
  梁睿却听出另一层高深莫测的意思。瞬间头不大了,酒上头了。
  他傻啊。伪造账本就好了。计算好每日军中粮饷要用多少,备足半月,在账本上写买足半年,期间,小份小份地购买填仓,国都太平,少有战事,只要军中吃得上粮饷,谁会怀疑他的粮仓是个空心仓。
  梁睿道:“我明白了,来日再来感谢公公美意。”
  啪地一声,梁睿倒在酒桌上。
  我只是打太极,你要谢我什么?
  柴凌泰有点懵。
  收拾完,紫霄府内的宴客,柴凌泰带着段飞扬回到宫中。
  段飞扬从未入过皇宫,途中不断探出头去看,去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柴凌泰扶额解释。乔柏铭看他牵着个小姑娘回来,小姑娘不断问:“大叔哥哥,你说带我见那西厂王八蛋,是在哪里?”柴凌泰少有不生气道:“西厂督主是你随便能看见的吗?在这里睡一觉,明天给你见。”
  乔柏铭陪着笑道:“是啊,很....少见。”
  宫女带飞扬去厢房。
  柴凌泰和乔柏铭挑灯夜战,比对黑盒子信件得出,二十多张纸条被偷换掉,上面的字迹不是飞羽或者他写的。奇怪的是,为什么不直接偷走,还要偷偷塞回来假的。
  乔柏铭依照柴凌泰给的字迹样本比对,他本人是不认识西源文的,看了一晚,也不知道信中说了些什么。
  乔柏铭问道:“督主,你带回来的女孩....不会是你的....”
  闭嘴!我还没结婚呢!怎么生!
  段飞羽憋在心里,连他都未曾得知,可见飞羽并不想其他人知道飞扬的存在。柴凌泰不打算打破这一秘密。
  两只黑眼圈,犹如两团黑烟火从双眼冒出。他阴冷道:“....朋友的孩子,拜托我照顾她,小姑娘长得精灵,柏铭你给她找个师傅吧。”
  门外,飞扬睡醒,看见墙角落的小人,一看就知是哥哥削的,小时候没有玩具,哥哥就会削玩偶给她,削的花样无非就是农田中随处可见的景物,公鸡,蚂蚱,牛车之类。
  飞扬摇着小木风车,找柴凌泰道:“大叔哥哥,我信你了,你真的认识我朋友。”
  宫女随后跟来,轻声咳嗽,不能在督主面前有失礼仪大口喘气,道:“找到你啦,别跑....”
  柴凌泰挥挥手道:“不用,下去吧,飞扬你过来。”
  飞扬玩着木风车,手指头一拨一拨,小木风车不会转出很大的风,她依旧玩得开心,柴凌泰握着她手道:“飞扬,你听我说...”
  飞扬不玩风车,想起哥哥的话道:“飞扬是谁?我叫祝扬。”
  好吧,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段飞扬某人。
  柴凌泰服气道:“好好好,祝扬,你想读书念字吗?”
  “读书很贵的...”
  没要你钱。
  柴凌泰道:“你朋友留下一笔钱,说要供你念书,要我来问你,你将来想做什么?”
  段飞扬道:“女孩子能做的事吗?刺绣,修补,买花...”
  打住打住。柴凌泰道:“不光是这些,你最想做是什么?”
  段飞扬道:“我想学武.....可是紫霄府的嬷嬷说,女孩子不能动手动脚,要温柔体贴。”
  自幼被欺负大,她很想帮哥哥打人,可她是女子,没有人愿意教她,她也没钱砸到人家教她。
  柴凌泰道:“谁说的!你要学武,我就送你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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