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节
  还有灯火下她穿着大红婚服伸手掀开红盖头,明艳的面容上带着嘲讽与漠然,看着他直言而语:“小女王昉,并无小名”。
  小女王昉,并无小名…
  卫玠不知为何,竟是瞬时便睁开了眼。
  他伸手放在心口之处,这颗平静了十余年的心在这会却如锣鼓鸣金一般,带着不安与彷徨,仿佛下一瞬就能从喉间跳出来…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除了当年父母之死…他已经有十余年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卫玠半坐起身,他的手依旧搭在书面上,头却微微垂了几分…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近来常常会梦到她,在这些没头没尾的片段中那个小丫头曾嫁给他,曾是他的妻…可他好似从未在梦中看到王昉有过笑容,几个片段之中可以看见她眼中时不时透露着悲伤与怅然,这真的是…王昉吗?
  卫玠心下思绪翻转…
  可也不过这一瞬,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时,他便敛下思绪又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木容今天走得很急,不管是脚步还是气息都与往日有了极大的不一样…他在看到卫玠之后便又快了几步,直直朝他跪了下去,口中是言:“千岁爷,王家有意把四姑娘许配给陆意之。”
  卫玠闻言是皱了皱眉…
  他的手依旧放在书面上,想起脑海中的那几个片段…待过了许久才开口一句:“去查查,她是自愿还是被迫。”
  “是!”
  木容拱手刚想退下去安排,临了之时念及先前那话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千岁爷,若是四姑娘是自愿的…”若不是自愿的,无需千岁爷说什么,他们自然能好生解决了。可若是这位四姑娘是自愿的,那么千岁爷打算怎么做?
  这才是木容心中想问的。
  “若她是自愿的…”
  卫玠的手微微蜷了几分,指尖轻轻敲在书面上…而他越过这院中景致看向那无边蓝天与白云,却是过了许久才又开了口:“那便不必管了。”
  若是她心满意足,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去干涉她的事?
  只是…
  卫玠拢紧了眉心,手撑在心口之处…为什么他的心竟然会如此闷乱?
  “千岁爷…”
  木容未曾察觉到卫玠的异常,他面上带着几分不赞同…这段日子他遣了不少人去查陆意之的底,可却怎么也查不到他身后究竟有什么样的势力。这个人就如他表面所呈现的那样,风流纨绔,交友遍布天下,偏偏这些人却都与他一般,不是风月场中人,便是世家纨绔子。
  唯有一个楚斐也早已脱离了楚家…
  这一切的发现竟让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查错了,是不是这个陆意之根本就没有什么底牌…可当日玄空门那些人身上的伤又作何解释?那样的伤势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纨绔子的手中。
  木容知晓王昉于千岁而言代表着什么…
  如今陆意之的背景还查不真切,若是王昉日后当真嫁给他…那往后两厢对上的时候,千岁又究竟会怎么做?
  卫玠知晓木容在想什么,他侧眼朝他看去…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口中却是淡淡跟着一句:“若真有那一日,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木容还想再说,却也察觉到了卫玠此时的烦闷与不喜…
  他心下一惊终究还是止住了话不再多言,朝卫玠拱手一礼而后便往外退去。
  待木容退下…
  卫玠看着这静谧的一处,手撑在这颗烦闷的心上终究也什么也没说。
  …
  庆国公府。
  王昉坐在软榻上,她的对面坐着程瑛…屋中依旧点着百濯香,而原先伺候的丫鬟却尽数被打发了出去。
  一室闲适。
  王昉手提茶壶替程瑛倒下一盏茶,口中却是娇嗔一句:“表姐今儿个来怎么也不知把长顺带过来…”她这话说完便把手中的茶奉给程瑛,而后便又跟着一句:“我已许久未曾见到他了。”
  长顺便是程瑛的孩子…
  因着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并不算顺遂,索性便取了个小名先镇一镇。
  程瑛接过茶盏,听闻王昉说起自家孩子,面上止不住便又挂了个笑:“他这几日身子不舒坦,我怕闹着你便把他留在家中…”
  她这话说完,思及这阵子金陵城里传着的消息,还有先前进府时听到几个丫鬟、小厮的说话声,止不住便又看了王昉一眼。程瑛揭开了手中的茶盏,茶香四溢,而她缓缓而言却有几分叹意:“我原本以为你和景云两人是天定的姻缘,却没想到如今竟然会是这幅模样。”
  她说到这便又跟着一声轻叹:“景云那孩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家里人都能察觉出…”
  程瑛这话刚刚起了个头便又被她强压了下来,如今事已成定局,再说却是徒惹伤怀了…她想到这便也不再开口,端起手中的茶盏慢慢饮下一口茶。
  王昉手中也握着茶盏…
  她想着先前程瑛尚未说完的那话,心下却也止不住跟着一声长叹。
  当日程愈在飞光斋所说的话,她已知晓…只是她未曾想到他竟然会把所有的错都摘到自己的身上。
  若是没有当日他那番话,只怕如今她与陆意之…王昉低垂了眉眼,她揭开了茶盖,指根贴在茶壁上。热气拂面,而她看着茶水轻晃,屋中竟有一瞬得静谧。唯有菱花窗外时而有风打进屋中,扰得那珠帘纷纷作响。
  王昉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表哥一定也会有属于他的那一份好姻缘。”
  他这样好的人,一定会有一个真心实意爱他、敬他…与他白头偕老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程瑛闻言唇边倒也泛开了一抹笑,可这笑意刚起她却是又想到了另一桩事,轻声叹道:“不知景云是怎么想的,竟然放着好好的翰林院修撰不做,要跑去大名县。”
  这事王昉却是不知道,因此听到这话,她着实是怔了一回。
  王昉把手中的茶盏落在茶案上,一双杏眼微微抬起看着程瑛,口中是问道:“表哥要去大名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