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赵锦瑟一愣,后皱眉说:“只是觉得她不太容易而已。”
  她也没说陈家背景,因为傅东离肯定会去查。
  说完后有片刻寂静,赵锦瑟觉得有些尴尬,就转头观察起这个屋子,看着看着,她摸摸鼻子,“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小方桌子上。
  桌子椅子都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杯具,只有一个茶壶。
  “两人钱财不多,家里能用的茶壶杯子应该就一套,可我找过这间屋子,未曾看见一个杯子,若非这两人抠门成性,回乡也要带上它们,就是被人另外取走,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赵锦瑟看向背光站着的傅东离,她迟疑了下,走到桌子边上,弯下腰平视桌上,上面已有一层浅浅的灰尘覆盖,但还是能看清上面有一些痕迹,好像是什么液体发干后留下的。
  其实用不着看,她鼻子嗅了嗅就知道这是什么。
  哪怕已经隔了许多天,她还是能闻到桌上那片痕迹留下的酒味。
  “酒?这上面曾倒了一些酒,应该是杯子倒了,里面剩余的酒水流出来干了,没人收拾桌子,说明在那时他们就已经走了,或者说....”
  赵锦瑟站起来,皱眉,却听到傅东离说:“或者说那时候他们就已经被客人带来的酒给迷晕或者毒死,那位客人带走杯子,只是怕杯子里面沾有的毒酒被查出来,索性直接带走销毁,还有这杏花街是有名的工人巷,居住的多数穷苦人家,也常有壮力外出做工,家里经常有板车停靠,光是张老四跟王东他们这家一排过去的房子,十家就有七家有板车的,我想往常在你店里装修时,这两人也用过板车的吧?”
  赵锦瑟一想,还真有,“有的啊,他们从石场运载石块或是其他材料都有用车,我去了五回就撞见那板车三回。”
  她一说,猛然反应过来,立即推开门冲到院子,在差役等人惊讶的目光下环顾整个院子。
  “不在?你们府衙可找到什么板车拉到府衙去调查过?”
  差役们惊讶,却否认了,只说那日他们来是找人的,找不到人又听隔壁说两人回乡,于是他们就撤了,这里的东西基本上跟原来保持一致。
  所以板车去哪了?
  莫非是~~
  第9章 .公堂
  赵锦瑟转头看向走出来的傅东离,他的目光在院门地上凉凉扫了下,淡淡道:“板车自有板车的用途,既可以运物,自也可以运人。”
  可以偷偷运那陈瑞生,也可以用来运其他人。
  他这一说,赵锦瑟目光一扫,看准了一个角落,那里应该是平常放板车的地方,因为地面留有的土灰比较多,像是板车用完停放后掉落下来累积的,而且土灰颜色各有不同,因为出入的地方不一样,带回来的土也不一样。
  现在板车不在,却有不少蔓延出来的车辙印从那角落达到院门口。
  深浅不一。
  赵锦瑟走过去看了看,虽然也有一些脚印影响,但还是很看出这土地上的车辙印分成两种。
  “一深一浅,浅的比较多,日积月累,不是很显眼,深的就一次,特别明显,一般他们这种人都是做完工把板车拉回家,板车上是没有运输物的,比较轻,如果从家里运出什么,车辙印当然会比较重。”
  差役听明白了,一惊:“赵姑娘您说的莫非是尸体?!那张老四跟王东被杀运出去了?”
  “不知道,猜测而已。”赵锦瑟知道自己不是专业人士,就站在了一边,因为傅东离走过来了。
  “两个人的重量不足以让板车有这么深的车辙印,连着这么久都消不了,除非那天下过雨,土质松软也易凝结,最近没下过雨,但十天前的那晚下过一场。”
  他凉凉看向差役们,“去查问下附近的人那晚上有没有见过一个人提着一壶酒来找张老四跟王东两人,或者是否见过一个人推着板车离开,板车上用大布盖了大件东西。”
  或许一早就得到石东成命令,知道要配合傅东离查案,差役们听闻后马上动身起来。
  挨家挨户查问需要时间,但因为那晚是下雨天,所以这里的人印象还比较深,问起来也方便,很快一个差役就带来了一个平常在巷尾卖早点的老妇。
  卖早点的,贪黑准备食材,早起准备贩卖,时间点是正好的,这老妇就说:“回禀大人,那时大概是寅时左右,老身正忙着准备蒸包子呢,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动静,远远的,看到那道上有人推着板车离开,对了,就是官爷说的板车上面盖了大布,遮得严严实实,还用绳索捆得死死的,老身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奇怪,她也说不上来。
  赵锦瑟却暗自揣测:遮得严实又捆绑起来,说明是珍贵物件,这巷子住的都是外出做工的穷人,板车只是工具,哪有什么珍贵物件会给他们带回家运载,也只能是自产自销的死人罢了。
  但这话不能跟这老妇说,省得吓到她。
  “可见到样貌?”差役急于知道对方面目,好跟州官交差,然而老妇摇头,“那时天黑着呢,我们这边屋舍又没大户人家那样整夜在门庭前点灯,怎看得清,但肯定是个男人。”
  废话,女人能拉得动载着两具尸体的板车么?
  众人无奈,傅东离也没多问,挥手打发老妇走了,老妇前脚刚走,就有一个差役匆匆忙忙来了。
  “傅先生,我们大人抓到凶手了!”
  傅东离挑眉,赵锦瑟却是一惊,抓到了?石东成抓到的?
  “缉拿陈夫人了吧。”傅东离都用不着问就有了判断。
  几个差役纷纷点头,然后齐齐看向赵锦瑟。
  赵锦瑟:“看我做什么!你们这什么眼神!”
  傅东离垂眸,轻弹袖摆上沾染的灰尘,淡淡道:“你是涉案人员,他们要带你过去一并调查。”
  差役们点点头:“对的对的,赵姑娘,跟我们走一遭吧。”
  有的还拿出了镣铐。
  赵锦瑟:“....”
  把它收了,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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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堂之上,石东成威严而坐,下边两列差役执棍丈而立,鸣鼓威吓,气氛森严。
  陈家在陵城是大户人家,陈夫人被缉来问话,陈家反应自然不小,管家等都来了。
  当然,很快赵锦瑟也来了。
  陈夫人跟赵锦瑟彼此一见,后者还好,前者却没什么好脸色,只看了她一眼便扭头去。
  石东成拍案之后,沉声问道:“陈氏,你可知今日本官为何将你唤来?”
  陈夫人养尊处优惯了,为人气傲,并不恐惧,只回:“不知,但大人既唤我来了,想来是有公案询问。”
  石东成见不得她傲气,又听闻一些事情,觉得有失妇人德行,便厉声道:“缉你过来自是因为你有罪!”
  陈夫人拧眸冷笑:“不知我犯了何罪?!”
  “元宝街墙中藏尸命案你可知?据本官调查,那店铺早前是你陈家所有。”
  陈夫人:“早已满城风雨,自然知晓。但钱货两清,我跟赵家姑娘买卖已成,她店里发生的命案与我何干?”
  石东成瞥了旁边不语的赵锦瑟一眼,说:“是吗?可赵锦瑟却说你们之间买卖成事是在半个月前,在此前,你陈家乃用此店做绸布营生,生意一向很好,为何突然要转卖?又为何突然要卖给赵锦瑟?卖了不到一个月,这店里就死了人!”
  陈夫人依旧镇定,回:“我们商家做生意一向讲究利益,不管以前生意好不好,只要利益得当自然可以卖,其一我们陈家虽然经营绸布,但进货门路多在西川跟江南,可这两地近些时日因朝廷法案施行,对当地绸布产业多有影响,我们家进货口缩小不少,既没了货源,这店面开着就是亏损,其二正好听闻赵家姑娘想入手一店铺,而赵家巨富,我们陈家若是想广开门路,卖她一个好又有何奇怪的?”
  赵锦瑟心中暗自腹诽:你那是卖好?光讨价还价就花了我半个时辰!抠门得要死。
  不过石东成可没那么好说话,听陈夫人说得条条是道,反而冷笑:“若只是如此,本官也不会怀疑你作案了,来人,将东西带上来!”
  下面的差役呈上一物件,上面盖着小步,端到陈夫人面前。
  陈夫人皱眉,觑着它,却不动手掀开,只看向石东成,“大人这是何意?”
  “死者身份一直未从可知,可本官还是调查到此簪子乃是珍宝阁所出,至此一件,乃三月前被一商人购置,正好,这个商人就是你的夫君陈瑞生!再比对死者身高跟衣着,这才判断死者就是陈瑞生。”
  那差役掀开布,众人变看到托盘上正放着一根簪子,造型别致,翠玉金丝十分金贵,这是让许多女子见着都欢喜的贵重饰物。
  赵锦瑟也看到了,之前见它还是在那尸体断指处呢,所以现在它再好看再金贵也让她觉得可怖。
  “陈氏,这簪子是陈瑞生买的,自然要用来送给女子,后却出现在尸体上,而本官久闻陈瑞生贪恋女色,以致你们夫妻不和,时常吵闹,邻里皆知,你又素来泼辣,还曾打过陈瑞生,你说你的嫌疑大不大?!而且仵作从尸体上验出陈瑞生乃是喝酒中毒昏迷,后被钉刺入脑而死,且用簪子插入手指,若非熟人劝酒,陈瑞生怎会中毒?若非你怨憎,何必用如此残忍手段发泄心中怨愤?”
  石东成说着拍案而下,怒喝:“本官劝你尽快交代,免受皮肉之苦!”
  商贾贪色很正常,但陈氏太泼辣,而陈瑞生也的确过度,所以两夫妻不和是陵城百姓都皆知的事情。
  当然了,对于男子而言,此事肯定是陈氏更受苛责。
  就仿佛此时,石东成一说后,外面观看的百姓哗然,顿时指指点点起来,大概也都怀疑陈氏妒而杀夫吧。
  手段如此残忍!
  场面一面倒啊,没想到这石东成查案效率挺高,这么快就从簪子上查到苗头,赵锦瑟在边上观察,发现从石东成点名死者是陈瑞生,到提及簪子跟死因,这陈夫人的脸色都很冷漠。
  冷漠就算了,还特别镇定。
  仿佛早知道这些似的。
  莫非,真的跟她有关?
  第10章 .名妓
  “大人,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我也的确有嫌疑,但你也说了,我跟我夫君久来失和,往常在家都不照面,何况他天天不着家,更别说被我劝酒了,怕是跟我同待一屋都不愿意。”
  陈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颇为木然,仿佛被父君憎恶的事儿于她只是寻常事。
  她还颇具嘲讽道:“而且这簪子是陈瑞生用来赠予其他女子的,并未过我的手,事实上,那位得到这根簪子的女子还曾佩戴过它到处显摆,也是因此我才知道这件事,本来也不想搭理,可这人脑子拎不清,竟还想将家产赠予那女人,我如何不怒,便差人查那女子底细,这不查还好,一查才知那女人竟还是青楼名妓,被他狎养在外已有一年之久。我陈家就算是商贾,往上数两代也是出过举人的,不说诗书传家,脸面也要吧,何况我膝下也有一子,是正经的陈家继承人,岂容这等青楼女子欺负!所以我便联系了陈氏一族的叔祖辈们做主,训斥之下,陈瑞生才清醒了一些,后跪了宗祠,答应料理这女子,并绝了此前那荒诞的心思。”
  赵锦瑟错愕,还有这内中隐情?
  石东成抓住要点,“正是你如此行事,陈瑞生才恼怒,必跟你起了争执。”
  陈夫人眼皮子一掀,“他当然恼怒,但更恼怒的不该是那女人吗?原本就要得到的泼天财富被人转口毁诺,而且男人都是贪鲜的,真当陈瑞生就她一个姘头?那簪子在她手里,不少人都可以作证,而她也有杀陈瑞生的动机不是?更符合她能劝酒谋杀的条件。大人与其怀疑我,不如派人去查查她!”
  调查到这里,石东成无疑是吃瘪的,既有州官大人的屈辱感作祟,亦有隐约感觉到自己抓错了人的恼怒。
  但陈夫人一介女流如此轻蔑于他,实在让他不喜,就算目前不能将她定罪,但将她拿下关入大牢吃吃苦头还是可以的。
  毕竟她嫌疑也不小。
  石东成一抓起那惊堂木,赵锦瑟就知道他想干啥事儿了,但意外的是石东成最终没能把陈夫人关进大牢,因为旁边师爷过去跟他耳语了几句。
  赵锦瑟留意到他惊疑看了陈夫人一眼,后马上下令抓拿那位青楼名妓,对陈夫人竟只是要求她这几日不得离开陈家,甚至都不带关押两天的。
  然后这一次当堂审讯就这么结束了。
  结束的时候赵锦瑟才回过神来。
  嘿!叫她过来一句台词都没有?明明没她半点事儿啊!!
  赵锦瑟郁闷中,转身看到大堂门口傅东离靠门而立,她凑上前去,好奇问:“之前就看你一点都不担心,是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