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爱了很久的朋友
  九,错时
  早年的时候,老巫医欠他的人情就是一件用人|血养虫蛊的事。用的不是他的血,是老巫医自己的。以血伺蛊,是每天都要输入新鲜血液的,老巫医年纪大了,身体机能差,差点虫蛊没养完,人先挂了。
  顾然当时拿药吊住了他的命,又弄了活血的药,老巫医那阵子几乎是天天拿药灌自己,再拿血灌虫子,才把虫蛊做出来。
  形状之惨烈,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顾然的身体比老巫医好,但所求虫蛊也比老巫医当年的更加罕见,他拿不准具体的制作方式,生怕自己也状况凄惨。
  说实话,他不想让瞎子看到那副模样。
  “放血的日子多了,人就会很丑,我不想让人看到。”顾然知道,瞎子不要到个答案,是绝不会罢休的,只能实话实说。
  “那我在北京等你回来。”瞎子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解雨臣还在园子里,一见瞎子面带忧色出来,便说:“没劝动?”
  “小祖宗这么犟,哪劝得动啊。”瞎子感叹一句,指着自己的眼睛,“也是造了孽了。”
  解雨臣突然来了兴致问:“你就没想过留下他?”他一语双关,主要指的则是一年之后顾然上长白山一事。
  瞎子转头看了看已经熄了灯的房间,摇头说:“留不下,以前就留不下他,现在更留不下了。像我们这种人,总有比情情爱爱更重要的事,不得不去做。你啊,还年轻,不懂这些。”
  “一群老妖怪。”解雨臣翻了个白眼,回了屋,留下一句,“活该单身。”
  顾然转天一大早就去了首都机场,飞昆明,再转车。路上耽搁了一礼拜的时间,才到了他认识老巫医的那个村子。
  老巫医似是对顾然的突然造访没有任何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死了,你还是这个样子。”
  顾然耸了耸肩,开门见山:“虫盘,你能做吗?”
  老巫医脸色一变,盯着顾然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起身关好了门窗,才慢慢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起这个东西了,你怎么会需要虫盘?”
  “治一位朋友的眼睛。”
  “你前些年一直在忙的,也是为了你朋友吧?”老巫医呵呵笑了笑,“这位朋友对你很重要?”
  顾然坦然承认:“很重要。”
  “那我就直说了,你找了这么多年的虫盘,应该知道,我能做出来的,只能是人|血养的蛊,和传说中的虫盘,有本质区别,就算做出来了,可能也治不好你朋友。”
  顾然点了点头,拿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滴了几滴血在老巫医手上,“我的血,应该可以治好他。”
  老巫医闻了闻,脸色又是一变,神色颇为激动,双手颤抖了半天,嘴里重复着一句话:“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顾然不明所以,心里却警惕起来,眯着眼睛问:“什么意思?”
  老巫医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深呼吸几次,才冷静下来,不无感慨地说:“先人曾有预言,说会有人来结束这一切,这个人竟然就是你。”
  顾然心头一惊,幸好没让瞎子与他一起来,不然他的谎言怕不是被老巫医当场拆穿。
  老巫医倒没就这件事与顾然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去找一种虫,捉来九只活虫。隔了一周,顾然带回来九只活虫,老巫医又让顾然放血,每天早晨一碗,其余制蛊的事,老巫医不让顾然看。
  事情比顾然想象得顺利,老巫医要了他十碗血,到了第十一天,就把做好的虫盘交给了顾然。
  顾然能闻得出来,老巫医应该是又往里头加了不少好东西,便点头致意:“多谢。”
  老巫医摆了摆手,“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拿出来这些东西。你会结束这一切,我也会随之解脱,留着这些祖传的宝贝也没用了,不如给你朋友用掉。”
  顾然无意去探究老巫医与西王母和长生到底有什么关系,拿到虫盘便与他道别,离开了云南。
  顾然回到解家的时候,距离他离开,整整过了一个月。
  瞎子见到他的时候,明显舒了一口气,顾然只脸上有些失血的苍白,但身上没见任何受伤。
  瞎子拿到虫盘,当晚就用了,转天就恢复了光明,近百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摘下墨镜,看到初升的太阳。
  也是他第一次能够肆无忌惮、相当真切地看着顾然。
  顾然担心他眼疾时间太长,有什么后遗症,就在北京停留了一周,确定瞎子没事后,便回了杭州。
  过了一周,顾然和吴邪他们又去北京的时候,没见到瞎子,解雨臣说他下地去了。
  顾然没什么反应,瞎子确实还偶尔接一接道上的活,十次来北京,总有那么一两次瞎子是不在的。
  只是这家伙眼睛刚好,这么着急忙慌就下地?
  顾然只当是瞎子重获光明后异常兴奋,便没多想这事儿,在解家住了几天就回了杭州。
  直到又过了一个礼拜,瞎子没有任何先兆,半夜来吴山居找他,没走大门,从二楼的窗户跳进来的。顾然第一句话还在开玩笑:“月黑风高,溜门撬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干点什么呢。”
  顾然刚说完话,就闻到轻微的血腥味,打开灯问:“你受伤了?”
  瞎子走过来,坐到床边,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然就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眉头拧得更深:“你去巴乃了?”他闻到了密洛陀的味道。
  瞬间,顾然一个激灵,他知道瞎子去做什么了。
  他原先以为,瞎子猜出他在说谎后,就会来质问他,顾然也没准备瞒瞎子,但他万万没想到,瞎子去了张家古楼自己求证。而且是眼睛一恢复就立马去了,可见瞎子已经怀疑这件事很久了。
  “我本来以为是我想多了。”瞎子叹了口气,“你瞒着吴邪他们就算了,连我你都不准备说实话。”
  瞎子见顾然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不说话,无奈地问:“哑巴知道?”
  顾然点头:“我需要他告诉我进青铜门的时间,而且鬼玺也在他那里。”
  瞎子拉过顾然的一只手,摩挲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当初也是在顾虑这件事?”
  瞎子没明说,但顾然知道他的意思,娓娓道来:“我当时记忆没有恢复,只知道有‘入红尘’这个使命,完成了,我就会离开。建国前,我去找过齐老八帮我算命,他说,我的时间不足百年。百年的时间对你来说,太短了。”我怕你在我离开之后会难过。
  后面的话顾然没有说下去,但他知道,瞎子是懂的。
  瞎子一梗,气得揪了一下顾然的手指头,反问:“你觉得当时咱俩就这么断了,我现在就能不难受?”这是自从他们长沙一别之后,他第一次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心思。
  “我觉得总会好一点吧?”顾然试探地问。
  瞎子直接敲了一下顾然的脑袋,“你他妈的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吧!”
  “喂!”顾然瞪了瞎子一眼,然后犹豫了半天才问,“你真的会很难过吗?人家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你看二月红,他老了之后,我觉得他也看开了。”
  瞎子又是一梗,顾然情商不怎么样,歪理却是一套一套的,“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当年就应该问清楚了再放你走。算了,再说这个也没用,反正你进了长白山,我不用长生了,也就那么几十年的事儿。”
  他们之间实在有太多误解与错过了。
  顾然现在回想,从陨玉里出来之后,他或许也误解瞎子了,瞎子直到现在都没有放下,如果他当时知道,会很开心,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剩一年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果长沙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之间只差了瞎子独活的这短短几十年,顾然想,他当年是不会放手离开的。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戏剧化,以至于到现在一切都晚了。
  顾然想了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骗了你的?”
  “从张家古楼回来,咱俩还有解雨臣,你说你要结束长生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吃饭的时候你说你会飞升成仙,我大概就猜到了。”瞎子停顿一下,然后说,“五几年的时候,我去过一次张家古楼。”
  顾然瞳孔收缩,他从不曾听瞎子进过张家古楼。
  “多危险啊,我和哑巴张都差点死里头,你眼睛还不好!”顾然急了,“你当时自己去的?受伤没?为什么非得去张家古楼啊!你他妈不是在……”顾然停住了,他本想说,你他妈不是在治眼睛吗。
  瞎子找治眼睛的法子,找到张家古楼里头去了。
  那里是存了古籍最全的地方,瞎子进去找线索,无可厚非,相比瞎子对虫盘的了解也是从那里来的。
  顾然心知肚明,瞎子在他离开长沙之后转头就进了张家古楼,急于治眼睛,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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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可算是不纠结了,说开了,明天这个番外的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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