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其中有一个小男孩就扑哧扑哧跑了过来,把右手团成拳头,塞到嘴巴里,做出小岳岳的经典表情。“我的天啦,莞尔,你什么时候有爸爸了?”
  宋莞尔连忙摆摆手,“我妈妈说他不是。你别跟班上同学瞎说。”
  小男孩嘿嘿地笑得有点贼,交换着条件:“你帮我写一篇作文,我就给你保密。啊,疼——”
  前一秒还得意洋洋的小男孩,下一秒就因为被妈妈扭着耳朵而哇哇大叫。
  宋莞尔破涕为笑,很有礼貌地向他们挥手告别:“星宇再见。阿姨再见。”
  宁东旭打开车门,对宋莞尔做出了一个极为绅士的邀请手势:“莞尔,上车,爸爸带你吃大餐。”
  宋莞尔抬起眼角瞅了瞅宋深深,问宁东旭:“妈妈去吗?”
  宋深深按了下喇叭。宋莞尔明白妈妈是在催促自己,虽然有点嘴馋“爸爸”说的大餐,但还是乖乖地坐上小毛炉。
  晚上七点,宋深深准时到达她上班的星野酒吧。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她重遇宁东旭,和他度过荒唐的一夜。与邵政领证失败,又被宁东旭发现了莞尔的存在。
  今日弹琴的心境与昨日大相径庭,一首《梦中的婚礼》弹得跟梦中的葬礼似的,幸好这时酒吧里没几位客人,没人听出她的异常。
  宋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她十指交叉,放到唇边,吹了一口气。双手重新放在黑白琴键上,微微用力,优美抒情的琴声从她指尖淌出。
  她弹奏的是一首大热韩剧的主题曲。宋深深曾被叶小枝拉着一起追剧,讲的是一个有着特异功能的外星人和一位大明星恋爱的故事。
  宋深深尤其喜欢那首主题曲——my destiny。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载,究竟谁又是谁的命运?
  “小宋,你过来一下。秦总找你。”
  是刘总的声音。
  秦总?是昨天那个秦总吗?宋深深停下弹钢琴的动作,站了起来。
  刘总一边带路一边说:“小宋,你昨晚和宁总出去后就没再回来,按照规章要记你旷工。”他看宋深深的眼神已经很微妙了。
  宋深深打了个抱歉的手势,随即低下了头。
  刘总话里有话地提醒她:“宁总他去年才来到深城,据说他的未婚妻是某个高官的女儿,人脉广手段又强硬,所以没有一个女人敢不自量力去招惹他。”
  宋深深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都恨不得躲到外星去,哪里敢招惹宁东旭?
  秦歌穿着黑色的长款修身风衣,领口露出一截蓝色格子衬衫的翻领,一身装扮既休闲随意又不失潮范儿。
  他搂着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一身白色v领蕾丝裙,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和精巧的锁骨,既清纯又性感。脸上的妆容更是精致万分,细长的柳叶眉下有一双猫似的媚眼,透着猫一样的光,说不出的妩媚撩人。
  女孩用略带敌意的目光扫了宋深深两眼。
  宋深深讪讪地笑了笑。
  秦歌赏了她数目可观的小费,这次宋深深没有犹豫,微笑着收了下来。
  “宋小姐,一切无恙?”秦歌问。是他带宁东旭来这家酒吧,是他请宋深深过来。秦歌觉得,要是宋深深出了什么事,自己难辞其咎。
  宋深深有点惊讶,也有点小感动,没想到他一个陌生人竟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她自小经历过生离死别,尝尽人情冷暖,除了养成敏感自卑的性格外,更懂得感恩。旁人要是对她一分好,她便要对他十分好。
  她打了手语,才想起秦歌看不懂,从口袋拿出笔和记事本,写了一行字后,递给他看。
  ——谢谢关心,我很好。
  秦歌虽然好奇她和宁东旭的关系,可这是她的私事他不便过问,于是转移了话题,问出了心里的另一个疑惑:“宋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觉得你很面熟。”
  这句话一说出来,猫眼女孩和宋深深都傻眼了。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竟出自秦歌之口,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男友当着她的面勾三搭四,猫眼女孩颜面尽失,涂成猩红的指甲盖几乎掐的发白。
  “哟,歌哥要换口味了吗?”她凉笑一声,笑声来透着打心眼儿里的不屑和鄙夷,“不过哑巴可不会叫|床,还不如充气娃娃,歌哥不觉得无趣吗?”
  这话极为伤人,可宋深深觉得她说的也没错。自己在床上其实就是只死鱼吧,确实还不如充气娃娃。充气娃娃好歹也会叫两声给个反应。
  宋深深经历过两次性|爱,没有半分快|感,只觉得下|身疼痛难忍的快要死了。
  可是不管是二十出头的宁东旭,还是即将三十的宁东旭,脱了衣服后就像吃了兴奋剂,完全不知疲惫,一次又一次地要着她。
  也不知道那种单调粗暴的前后移动有什么乐趣。
  宋深深琢磨着,大概男人天生就热衷这种事吧。
  宋深深对秦歌点头致意,离去了。
  秦歌听着小女友话里的火|药味,知道她是吃醋了,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呼了口气:“还有谁比你在床上更骚更浪呢?”
  小女友躺在他怀中,发嗲道:“歌哥,人家说的那事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我希望宋教授成为我的指导老师。她名气大,跟着她,我的履历表会很好看。”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向来关系不——”秦歌顿住了,脑海灵光乍闪。他知道了,为什么宋深深看起来很面熟。
  她长得跟宋教授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第6章 my destiny (2)
  月色清冷,洒下一层淡淡的余晖。
  夜已深。
  宋深深回到住处,就看到了宁东旭。
  他靠在花店的墙壁上,姿势慵懒又闲散。
  微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落在地上的影子不停摇摆,只有他被月光拉得斜长的身影岿然不动。
  他的右手手指间夹了根香烟,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寂寥的烟雾徐徐缭绕,随着夜风缓缓飘散。
  宁东旭也看见了她,将指间的香烟送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头按在墙边垃圾桶的铁皮封盖上熄灭。
  宋深深累了一整天,身心俱疲,此刻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她快步走到楼道口,宁东旭大手一擒,把她抓了回来。
  宋深深性子素来平和,不可能像叶小枝那样操起花瓶赶他走,神情极为无奈。“宁总,你一天到晚都无事可干吗?”
  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围上来一股温热的感觉,一双长臂将她渐渐收紧。宋深深推了好几次,都推不开,只好任由着他这么抱着。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混合着薄荷的薄香。
  他的呼吸,热热的,全都打到了她的后颈上。
  宋深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深深,”宁东旭把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磨蹭,“我想你了。”
  宋深深已经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说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他,可阴魂不散的那个人也是他。
  宁东旭腾出一只手,缠住了她的发丝,轻轻地饶着。然后含住她圆润的耳垂,重重地一吸。
  宋深深全身一颤,开始激烈地挣扎着。
  两人的身体本就紧紧贴着,宋深深又在他身上不停地乱动。本就对她的身体极其敏感的宁东旭再次差枪走火。
  他猛地低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沉沉地喘息,像只憋坏了的野兽,声音暗哑:“谁说我一天到晚无事可干,我一天到晚就想着干你。”
  男人一旦开荤,简直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宁东旭强忍着欲望,脸色涨红,眼睛也充了血丝。“去我公寓吧。昨晚,我们,不是感觉很好吗?”
  宋深深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远离了宁东旭好几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宁东旭。叶小枝说得对,他可能有精神分裂症,还病得不轻。
  “我知道你们男人性和爱可以分开,可是我不能,我过不了心理这一关。宁总,有生理欲|望找沈梦解决吧!”宋深深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做出防御动作。
  宁东旭脸上立刻覆了层寒霜,一双眼发狠地望着她,就像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宋深深纳闷,这些年他一定是跟川剧大师学习了变脸绝技,否则怎么能说变脸就变脸呢,还不带眨眼的。
  “宋深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宁东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里甚至浮现出极度受伤的神情,乍一看似乎还有点可怜。“你,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宋深深:“……”
  她就算不疯,迟早会被折腾出神经衰弱来。
  宋深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骂了出来。“你精神有病是不是?宁总,满大街都是母狗,发|情了可以去找它们,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宁东旭惊呆了。他张大嘴巴,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这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宋深深吗?
  他不怒反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宋深深:“深深,你知道狗都会撒尿来占地盘吧。昨晚,我在你身体里撒了什么要我给你回忆一遍吗?”
  宋深深脸皮薄,臊得脸都红了,连忙跑上楼。
  宁东旭摸了摸下巴,笑容慢慢地在唇边溢了出来。
  跟他斗,她还太嫩了。
  周六上午,宋莞尔来到绘画培训班。从袋子里取出水粉颜料后,她开始戴袖套。
  旁边有人落座。
  宋莞尔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叔叔!”宋莞尔又惊又喜又怕,问,“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陪陪我的女儿。”宁东旭拿过印着草莓图案的粉色袖套,慢慢地给她套上。
  宋莞尔实在是太瘦弱了,胳膊细得简直就是皮包骨。
  宁东旭心疼的不得了,说话时也难免带了点责备:“你妈妈都不给你东西吃吗?”
  宋莞尔摇了摇头,乖巧地回道:“叔叔,你别怪我妈妈,是我身体不好,老是让妈妈操心。”
  宁东旭将宋莞尔的两只小手握在手心,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放柔了声音,说:“爸爸以前身体也不好,害妈妈经常操心。”
  宋莞尔抿了抿嘴,思考良久,很是艰难地说了出口:“我妈妈好像不喜欢你。她让我以后都不要理你。”
  她自小就被宋深深教育着要为他人着想,不知道叔叔听了这些话会不会伤心?想到这,她又开始后悔自己多嘴。
  见宁东旭眉头紧蹙,宋莞尔心想他一定是被打击到了,抬起右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安慰道:“叔叔,你别难过。以后只要你对妈妈好,妈妈就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会帮你,让妈妈喜欢你的。”
  心脏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柔柔地拂过。
  “莞尔,那你喜欢我吗?”
  宁东旭眉眼一弯,粲然一笑。往日一向冷毅严肃的脸上绽开个笑来,这笑容仿佛冬日寒冰初融,雨霁天青,云开日现,说不出的暖人心扉。
  宁东旭极少会发自内心地笑,遇见宋莞尔后,几乎把这几年攒下来的笑容全给了她。他毫不怀疑,自己可以对着这个小家伙笑上一整天。
  宋莞尔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我喜欢现在这样的你,可是你要是发脾气,我有点害怕。”她在心里补充,不是有点,是很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