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若璇玑
  见她显然动摇了,唐香儿得意地露出一丝笑容,接着咄咄逼人道:“时至今日,我想你也该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说漠现在对你仁慈,那么一个月后一年后呢?你以为你配站在他身边吗?你是能为他争夺皇位,还是能为他分忧解愁?你都不能,骆莹莹!”眼中迸射出高人一等的光芒,她俯视着骆玉华,脸色始终阴郁不散。
  不错,眼前这个女子根本没法和她比,没有过人的谋计与胆识,她何以与穆子墨并肩而战?
  听罢,骆玉华迅速回过神,晶亮的黑瞳中完完整整倒映出唐香儿的影子,她敛了敛神,脸上的惊撼不知何时退去而转化为满脸嘲意,双手亦有节奏的拍打着孩子的后背。
  “唐香儿,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若是你真如此笃定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告诉我这些?其实啊,你的心是虚的!”说话间,她嘴角含笑,面容缓缓变得柔和起来。
  只是,这种近乎温和的笑意在唐香儿眼中却像是在嘲笑她的口是心非!
  脸色顿时大变,唐香儿狠狠地眶了她一眼,最后忿忿喝了声道:“骆莹莹,你还是趁早保住自己才是!这平静的日子只怕是活不了几日了!希望你……”顿了顿,凤眸扫了骆玉华一眼,她又阴狠狠地叱道:“好好珍惜你接下来还活着的日子吧,别忘了你我那个约定。”
  说完讳莫如深地看了骆玉华一眼,一面大笑着离开。
  门外一股凉飒飒的冷风悄然袭入,一并将她脸上伪装的强硬卸下,露出沉重无奈的表情。
  看来这一次,她势必要主动找找穆子墨了!
  思及此,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眼中渐渐蒙上一层不明的情绪。
  这日她特意早早吩咐人做了晚膳,快速吃完后便故意遣了丫头去探探穆子墨在不在府内。
  结果等了大半时辰后,小丫头回来证实了穆子墨确实在府中,只是不知为何他却迟迟不肯见她。
  连着让丫头去报了三次,每次都回报说穆子墨在忙,没时间见她。
  最后忍无可忍,她便吩咐了丫头带着她亲自去找穆子墨,只是那小丫头起初还十分不愿意,而后无奈之下她不由搬出了儿子,声色并厉威胁了几句,最后不得已,那丫头只有斗胆带了她去穆子墨的院子中。
  “你不用发抖,这里一切有我。”见那丫头一直哆哆嗦嗦地走在前边,骆玉华撇了撇唇,心下略微有些不忍。
  那丫头点了点头,回头复杂地望了她一眼后这才明显安下心来。
  骆玉华见此,没有再说话,她有些担忧地望了眼自己怀中的儿子,一时感觉十分疲乏。
  没想到终有一日她还必须利用自己的儿子来见上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一面,听来真是讽刺!
  “主子,王爷在里头,不过不知俞主子在不在,您进去后万事小心。”将骆玉华领到穆子墨的院子外后,小丫头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最后忧虑地扫了眼骆玉华便索性站在台阶下的一侧候着。
  见她如此,心下不由涌上一股难以言语的情绪,骆玉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又朝四周望了一圈,见四周没任何异样后,这才安心地跨进了院子内。
  “王妃?”才刚踏进第一道门,穆子墨身旁的贴身小厮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见是她,顿时一脸大惊。
  目光快速扫了他一眼,骆玉华昂了昂下巴,故意抬高了姿态道:“王爷可在屋里?”一面说着一面悄然向里头望去,心头却有些疑惑这奴才为何见了她如此慌张?
  那小厮本一脸慌乱,这会儿见她神情冷淡,虽声音很低,但是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决,摆明饿一副非见不可的模样,一时便越发显得无措了。
  “回王妃话,方才王爷特别下令,今晚不见任何人,若有事情,三日后再议。”毕恭毕敬地福下身子,小厮低声下气地说着,一边不断用余光观察着骆玉华的神色。
  闻即,面容不由透露出一些愠色来,她缓缓将目光转向那小厮,盯着他一动不动,许久也不说一句话。
  这边那小厮见她如此异常,目光犀利无比,不觉两腿一软,顺势跌跪在地上,忙磕了头求道:“王妃饶命,奴才们只是按旨行事,万万不敢造次。”
  说话间,身子跌在地上抖嗦个不停……
  眼中渐渐酝出些不耐烦,骆玉华看也不看他,厉声斥道:“我不会要你的命。只是光凭你这奴才的身份,你以为你能挡得住我吗?”
  说完脚下立即大跨了一步,也不顾身后之人,径自走入了第二道门中。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他的这个院子中,却见四周种满了她曾买来种在焕玉阁的木槿,一时脸上有些动容。
  于无情处却有情,只是,他与她之间却总像隔了层帐,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之人,而外面的人也永远摸不透里面之人!
  “王妃……您“不知何时,那个时常看见的管家出现在她面前,复杂地望着她,兴许也是看出了她的恍惚与感触。
  骆玉华笑了笑,将怀中的儿子抱紧了一些,摇了摇头。
  “他怎么说?”朝里看了一眼,骆玉华轻声询问道。
  其实她心中很清楚,穆子墨绝对在里头,他就是刻意地避开她!
  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刻,大约他也不想让她参插到其中吧,又或许是怕坏了他的某些好事!
  只是,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若这些一旦关系到她要保护的人,那么她便会义无返顾地斗争下去。
  “王爷今日着实是有些乏了。王妃若是执意要进去,还望不要轻易动怒。”管家悄然走近了两步,小声叮咛道。
  听罢,骆玉华点了点头,坦白说,对于眼前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她心中还是有些尊敬的,毕竟他对她和锐儿也算是不错的!
  抬头忍不住深呼了口气,她瞧了光线略微有些昏暗的屋子一眼,定了定神,遂缓缓走了进去。
  门一推开,只见穆子墨靠在中央的软塌上,神情着实显得有些疲惫……
  “你终于来找我了。”低沉的声音如带着一股魔力贯穿过她。
  习惯性地咬了下咬唇,骆玉华轻步走上前,向他靠近了几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她本料到唐香儿兴许也在这儿,却不想乍踏进这儿,四周弥漫着一股檀香气味,不带任何胭脂的香气。
  “将锐儿抱到里面去躺着吧,我想咱们应该是需要长谈好一会儿,别吵着了孩子。”见她有些踌躇,迟迟不开口,穆子墨索性出声,沉静的目光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闻毕,骆玉华应了声,按照他的意思将怀中儿子抱进了屏风里的床塌上,一切打点好了后,这才心事重重地走了出来,目光恍惚不定地四处飘着。
  坦白说,纵然与穆子墨生活了将近一年,可是她主动找他的次数着实不多,每次不是争锋相对就是闹得个两败俱伤,这会儿要她低下姿态来跟他谈自己的要求,不觉脸上有些尴尬得不自然。
  “想知道柳湘云的情况?”见她还是不语,穆子墨不由有些不耐烦,黑目沉沉望了她一眼。
  这个女子有时真是拿她没办法,这一趟明明是来求他的,可是真到了他面前,却还死拉不下脸来,这姿态比他还高!
  骆玉华点了点头,头微微抬高了一些,琢磨不定地望了他一眼。
  见状,穆子墨笑了笑,右手慢慢抬起,朝身边一指,哑声轻道:“你别杵在那儿,先坐到这边来。”
  说话间拿起案上的温茶,轻啜了一口,缓缓呼出口气。
  骆玉华见他态度亦甚于以前,便也不多说,直接坐在了隔着他一张木桌的距离外。
  “皇兄将她关在了宫中大牢内,你放心,目前她很安全。”扫了一眼有些着急的骆玉华,穆子墨轻描淡写道。
  他早就料到了她必会来找他,只是没想到竟会这样快?
  骆玉华听完后没有立即出声,她低头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平静地看向他,轻问道:“皇后会不会杀她?”
  她不笨,穆子墨说得如此轻快不过也是为了避免使她插手这件事!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打算再继续装聋作哑了!
  果然,一闻言,穆子墨脸色立即变了变,随后又快速稳住了神,浑厚的声音有些不悦道:“这些话不是随便能说的,你若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锐儿着想。总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否则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说到后面,眼中已涌上些严厉的神色,面容也是相当冷峻。
  见他语气猛地降到了谷地,骆玉华不免心汇总也激起些不痛快,遂冷了声音讽道:“看来这一次你是势必将他们一网打尽了?穆子墨,你真冷血。”
  声音冰冷如寒铁,脸上已不再窘迫,顷刻间亦恢复了平日里的漠然。
  话毕,穆子墨彻底沉下了脸,黑目转而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她,阴冷地笑道:“若说冷血恐怕还比不上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骆莹莹,你可真狠啊,竟联合他们蓄谋将自己孩儿的爹陷害甚至是追杀,这一点上怕是我永远也不及你无情。”
  心下猛地一震,骆玉华颤动着嘴唇,眼中顿时蒙上一层水雾。
  不可否认,这件事的确在于她,如今不论从何来看,都算是她对不起穆子墨在前。
  思及此,她也不再说什么,转而将声调放软了一些,继而道:“让我与她见一面,行吗?”
  见她瞬间如此低声下气,穆子墨不由觉得自己兴许是说重了些,内心顿时也有些后悔,遂放柔了目光,只问了一句:“若是我不答应,你也势必要想法子去见她是不是?”
  说完,果然见骆玉华脸色变了变,目光随之由惊诧变为了坚定。
  终于,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磁性的嗓音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就明日晚上吧,我会安排你进宫。只是到时候你必须一切听从我的。”
  说完尤不放心地盯着骆玉华,心中却甚是担心。
  听毕,骆玉华点了点头,面容也不再冰冷,她心知穆子墨是作了巨大的让步!
  两人随后又沉默了一阵,谁都没有开口先说明。
  最后穆子墨见她似乎还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模样,不免叹了口气,皱了浓眉道:“可还有何需要问的?”
  他缓缓将手中的玉杯搁下,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了她的身上,面容虽依旧温和,目光却犹如两道惊慑人心的闪电,仿佛直指人心。
  心中暗惊,骆玉华诚恳地点了点头,方敛去了一脸不安神色,犹豫了一会儿,才徐徐问道:“还有多久?”
  一句话说完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不到还应该说什么,又合上嘴。
  语气带着万分的沉痛和恐慌,她直直地看着他,目光生是不动,仿佛要将他所有的表情都纳入心中,而不仅仅是眼里。
  右眉不自觉挑高了几分,穆子墨怪异地望了她一眼,转而低首沉思了一会儿,半晌没有说话。
  屋子内的气氛很快冻结下来,两人僵持着,面色各异。
  “这话怎么讲?”片刻后,穆子墨神色凝重地望向她,黑如墨汁的眼珠瞬间闪过一抹精光,眼神顿时锐利无比。
  骆玉华未作声,侧眸不经意迎上他似笑非笑却夺人心魂的目光,便回之以落落疏朗的一笑,心中却讥讽于他的故作无知!
  精明如他,她相信昨日之事他势必已经知晓了,既知唐香儿找过她,他又怎会没猜到以唐香儿的性子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穆子墨,我想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不论你想要什么或者是采取任何行动,包括利用我,前前后后我都毫无怨言,因为这是我欠你的,若要怪只能怪当年我不应该给你种下情毒。”忍下心中尘封的郁结,她真挚地凝视着他,声音隐约在颤抖。
  若不是因为骆莹莹的错,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种纠葛不清的地步!
  情,一个字果然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