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棋缘 第202节
  意境山河中,更是能明显感受到有一片片玄黄之气无中生有般浮现,虽然以前也感受到过玄黄之气的增加,但一般那种时候都是细若游丝,整体上计缘以前更类似于在“吃老本”。
  这早已多次证明应当是功德气的玄黄之气,首次出现是在赵家庄获得敕令音的时刻,应该说除了敕令音,计缘还使得意境丹炉显出五行真意,并化生阴阳二火,同时催生出了最初的三昧真火。
  敕令音是计缘手中最实用也最万金油的手段,三昧真火不但使得计缘法力炼化速度奇快,如今也已经由虚显实,恰当使用绝对威力不凡。
  并且当初丹炉上的五行真意,也是计缘之后在衍棋一过,发现自己身中五气显化的根本,变相拔高了计缘自身的修为,蕴法丹田和身中窍穴虽然依然得一点点开拓,但也因此效率不俗。
  可以说当初的一份《正德宝公录》,其上承载的好处绝大部分都到了计缘身上。
  但唯独玄黄之气,虽然是因为敕令音而显化被计缘感受到,但却能觉出那不是因为《正德宝公录》而生,是计缘自身意境中原本就存在的,只不过那一次之后才显现出来。
  至于根本来源,恐怕也和当初的棋盘有关。
  《正德宝公录》自然是那赵土地的一份机缘,但也未尝没有一只承其手在等候什么的原因,计缘不敢说等的就是自己,但也绝对是同自己类似的人,心性或者干脆就是那玄黄气。
  “棋中关键手……尚仅有一子啊!”
  计缘这种感叹倒不是说自己的其他一众黑白子无用,而是目前为止真正能在“棋盘”上产生重要作用的也就好友尹夫子一人,算是替大贞稳了一手。
  想到这,计缘又在意境中细观一颗时隐时现的棋子,这代表的是慧同和尚。
  这种状态也是很奇特,只能说接近成子,并且不是当初分别时产生的现象,而是分别后过了一会才开始出现的变化,当时计缘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差点就飞到廷梁国去问了。
  但虽然不算成子,计缘却能以此感知到和尚一切都好,也算是好事。
  ‘慧同大师一去大半载,也不知有何发现。’
  感慨完了,计缘也就回神,继续挥毫书写。
  石桌上的纸是寻常纸,字却非寻常字,此刻写得是他对于敕令法的推演,而边上还摆放着对于袖里乾坤的推演。
  头顶枣树今年的枣花新开,只是比起以往,枣花的香味不再充斥大街小巷,而是化作一股清新之气,于嗅觉感观上不再明显,甚至不细闻都闻不到,却能让天牛坊和周边百姓倍感气息舒适。
  “啪嗒……”
  轻微的落爪声响过,胡云翻墙而入落到了院中,看到计缘在院中,就赶忙抱着爪子行礼。
  “计先生好。”
  “嗯,下次记得走门。”
  狐狸挠了挠耳后的脑门,后肢走动到计缘身边。
  “我是怕您在睡觉,吵醒了您就不好了。”
  胡云说得也是实情,计先生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寻常连三天才醒一次,有时候一睡十天半个月也是正常的。
  计先生虽然说过自己眼睛不好,好吧,这一点胡云其实都没感觉出来,但计先生的耳朵是真的灵,一点响动都逃不过,胡云认为,敲门真容易打搅到先生休息,或者修行。
  见计先生不理会自己,胡云也就兴致缺缺的趴到石桌上说此次来意了。
  “计先生,陆山君开始掉毛了,他说他都快一百多年没换过毛了,有些担心是不是修行出了问题,让我来问问您。”
  计缘笑了笑没有说话,抽出一张新纸写下四个大字。
  胡云在一旁细细的看着,不由读出声来:“脱胎换骨……”
  狐狸愣了片刻后猛然望向计缘。
  “计先生,陆山君要化形了?”
  “还早还早,但确实是好事,化形之前脱胎换骨,于妖修而言意义非凡,寻常妖物可不会如此。”
  计缘说话间,纸张上字迹闪过光晕,提起来吹了吹,所有墨迹就自己干涸。
  “那哪些妖物会脱胎换骨啊?我行不行啊?”
  狐狸指着自己,十分期待的询问。
  计缘只是斜着眼看了看他,并未回答他后半个问题,开口缓缓诉说前半句的答案。
  “比如,得天独厚的水族精怪化蛟之时,便会脱胎换骨。”
  第0250章 袖内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牛奎山深处某处向阳的山坡上,有一个一丈余宽两丈余高的狭长山洞,内里显得十分宽阔,纵深约四五丈后洞径收窄斜着向下,一直连通一条地下河。
  此刻在山洞中,有一只魁梧的猛虎正缩在软草铺就的巢穴上,这会感觉到头上有些痒痒,猛虎伸出爪子想挠却又顿在空中。
  犹豫了十几个呼吸,实在是奇痒难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于是小心的收了利爪,只以肉垫摩擦脑门。
  正舒服着呢,突然感觉爪下一滑,猛虎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握紧爪子伸到眼前一看,果然爪子上抓着一大团黄黑相间的毛发,其上还流动这一丝丝灵光,但也不能摆脱它已经脱落的事实。
  “哎……早知道就用爪子扣着挠痒了……”
  陆山君满面忧愁,看着自己这又一蓬脱落的毛发,可以想象头顶上这会绝对斑秃了不小的一块。
  山洞后侧有钟乳上滴落的小水潭,可以充当镜子用,但陆山君可不敢去照。
  望了望自己的身后,如同钢鞭一般的长尾上,也显得斑斑驳驳的,好一处位置都露了皮肉。
  “哎……”
  又叹了口气,陆山君将爪子上的这一蓬毛发小心的送到嘴边,然后张嘴吞了下去。
  之前脱落的毛发也是如此,全都收入了腹中保存,自修行有一定成就之后,这一身毛就没换过,跟随了陆山君一百几十年,现在眼看它们都掉下来,心中分外惆怅。
  “陆山君……陆山君……”
  胡云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让趴在洞中的猛虎精神一振,但听到对方脚步声快速接近,又赶紧大吼一声。
  “吼……停下!不准进我洞窟中来,就在外头说话好了!”
  陆山君平常都学着先生威严时候的样子教育赤狐,这会身上斑斑驳驳和癞子虎一样,真就没脸见这狐狸。
  在陆山君看来,他已经入得计先生门下,胡云虽然性子稚气未脱但也已经越来越稳重,迟早也是能有建树的,他们这算是将来都要长生不老的妖怪。
  如今这般模样让先生看到倒是无所谓,可让胡云看了去,那还不得被对方笑个千百年啊。
  胡云脖子下面夹着一张纸,兴冲冲的从山上跑来,原本打算冲进山洞,听到虎啸声赶忙停在了洞外。
  狐狸其实也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着陆山君现在的样子了,虽然很好奇所谓的“掉毛”掉得怎么样,但还是更十分怕陆山君。
  “师,呃,先生醒了么,有让你带话吗?”
  陆山君威严的声音从山洞中传来,带着一股轻微的呼啸之风,将洞口的一些树叶枯草等物吹得在“沙沙”声中飞远。
  赤狐闻言伸出爪子将脖子下夹着的纸拿起来,在手中甩了甩。
  “有啊有啊,计先生说了,你现在的状况和一些水中得天独厚的精怪要化蛟前一样,属于脱胎换骨的变化呢,说不准以后你就不是老虎了,至少也不是寻常的老虎了。计先生让你不用过分在意,好好修行!”
  山洞内的阴影之下,猛虎双目猛然爆出幽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先生教诲悟无上妙法,太好了……”
  猛虎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激动,兴奋得不住低语,但这一激动,身上痒痒的地方就又敏感起来。
  不过此时陆山君已经不怕了,伸出爪子就是一顿狠挠,比起这些天担惊受怕又小心的样子,此时那真是挠得舒坦,令猛虎都忍不住想呻吟一番。
  胡云抓着手中的宣纸,冲着太阳光瞧,又不时嗅嗅上面的墨香,之前回来的太急所以路上都没细看,这会可是好好研究了一下。
  但他道行太低,除了错觉性觉得这张纸“很重”之外,其他倒也没看出什么差别,甚至若岔开注意力,这份“重量”也会感觉不到。
  自己研究得差不多了,胡云也就拿着纸冲着山洞又喊了一句。
  “对了山君,计先生还有东西送给你,说是对你有帮助的,就是我手上的……”
  “什么!?先生有礼物赠予我?吼~~~~”
  猛烈的虎啸之中,一只斑驳巨虎带着无比的激动从洞中一跃而出,从赤狐头顶跃过后在山坡上落下。
  “在哪里,先生赠予我的东西在哪?就是这个么,先生写得字?”
  陆山君一眼就到了胡云两只爪子间的宣纸,其上“脱胎换骨”四个大字不时有流光闪过,浓郁的道蕴弥漫不散。
  “这是先生写得字……好字,好字!脱胎换骨,脱胎换骨……”
  猛虎小心翼翼的接近,随后前掌收起利爪,以肉垫轻轻托住纸张两侧,从胡云手中将法令接过来。
  一入手,纸张上居然又显现出一行小字,内容为“缘赠予陆山君”。
  字迹一显,陆山君立刻赶到从纸张上流出一股道蕴冲身,使得自身精神一振,四肢百骸有筋骨舒展之感。
  “先生送我东西了,胡云你看,这是先生送我的,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先生送我的!”
  猛虎的笑声犹如啸声,带起一阵山风,更震动着四周山野花草树木颤动不已。
  “呃……山君……你怎么变成,变成这样了……”
  胡云目瞪口呆的望着陆山君,往日里威严的猛虎精,此时却斑秃了好多地方,脑门上和脸上更是都没多少毛了,活脱脱一只半秃毛的巨猫,这状态,简直比全秃还丑十倍。
  猛虎笑声戛然而止。
  原本兴奋无比的陆山君浑身僵硬,低头看看呆在那边的胡云,细小的狐眼和滚圆的虎目眼神相对。
  ‘要不吃了他一绝后患吧?’
  陆山君甚至恨恨得在一瞬间这样想过,体现在眼神中则是幽光大盛。
  赤狐猛然间感到一阵恶寒袭来,身子都抖了两下,急中生智得大喊。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绝对不会!啊……计先生的纸上有法力,把我的眼睛弄得好难受,有些看不清东西,刚刚就没看清!我,我先去山中修炼了!”
  说完这几句,赤狐鼓动其全身力量,纵跃间就离开了这一片山坡。
  “哎……”
  看着赤狐消失在林间,猛虎精叹了口气,随后看看手中捧着的字帖,心情又再次灿烂起来,带着这字帖入了洞中。
  诞生意识至今,这还是陆山君第一次收到能算是礼物的东西,并且还是敬重的师尊所赐,加上胡云所带来的话,足以抵消近期的一切焦虑。
  在细细端详了许久之后,陆山君才将这张纸放置到石窟内一个凹陷的壁槽中,然后开始吐纳灵气修炼起来。
  曾听闻有灵水族化蛟要经历数个或痛苦或漫长的阶段,陆山君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但却一点都不慌,他背后可是站着师尊。
  ‘或许等我彻底脱胎换骨之日,便是我化形成功之时!’
  ……
  少了那份特殊香味的居安小阁在宁安县中显得更加不起眼,犹如一种特殊的道蕴气息流转,小阁总是显得更加宁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