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徐冲敢这么嚣张,就是笃定他找不到证据!也是,徐冲虽然行事莽撞,但并非没脑子的人,他怎么可能傻到留下证据给他?
  “国公爷,我们该回去了。”陈集怕徐冲再说下去惹事,忙上前低声提醒,“姑娘还等着您回去一道用饭呢。”
  想起云葭,徐冲神色稍稍收敛了一些。
  他点点头,其实这里这么多人,他也不可能真的对裴行昭做什么,他就是看裴行昭不爽,不过——
  徐冲看着面前几步之遥的裴行昭,忽然眯了眯眼,手里的马鞭被他握于手上,在裴行昭那双气愤又不得不压下情绪的双目的注视下,徐冲忽然猛地扬起手里的马鞭,朝着裴行昭的方向抽了过去。
  他这一番举动让人根本意想不到。
  眼睁睁看着那条朝他抽过来的长鞭,裴行昭惊得瞪大眼睛。他一时来不及去想徐冲怎敢如此行事,连忙后退,却因为太过惊慌,脚步直接被后面的车辕绊倒摔倒在地,而那条原本朝他抽过来的马鞭却在半空一转,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被徐冲收了回去。
  变化就在瞬息之间。
  就连裴行昭身边的随从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诶,裴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站着也能摔倒,你这身体——”徐冲上下扫了一眼裴行昭,摇头叹气:“也实在是太虚了,等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大夫,你好好养养身体。这才多大年纪就这么虚了,以后还得了?”
  随从刚才也看见了,当即大怒,他扶着裴行昭起来后对徐冲质问道:“诚国公,你别太过分,刚才明明是你——”
  徐冲挑眉:“我什么?”
  “你——”
  随从还想说,就被身边的裴行昭出声阻止:“住嘴。”
  裴行昭脸色难看。
  随从只能闭嘴。
  裴行昭今日丢尽脸面,脸色已经不是一星半点的难看了,他冷着一张脸沉默地注视着徐冲。
  徐冲却仍旧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呵呵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回头我把大夫介绍过去,裴大人,你可别讳疾忌医啊。”
  裴行昭抿唇,他算是看出来了,徐冲这个莽夫今天就是故意来刺激他的,要是真如他的意被他刺激到口不择言,反而有失身份。
  反正也没几天了。
  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阴暗情绪,不再跟徐冲做这口头上的无谓争论。
  “诶,对了——”
  徐冲本来都想走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裴行昭身边勒住缰绳说道,“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我家今天已经上门跟你家退亲了,告诉你那个婆娘,别有事没事再派人往我家跑,老子家里不待见你们姓裴的,再敢给我上门,就别怪老子不给你爹面子了!”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徐冲脸上阴狠毕现,手里握着的那根马鞭也在半空呼呼作响。
  第25章 裴行昭和陈氏争吵
  徐冲这句话说完便没管裴行昭和其余人的反应,径直带着陈集策马离开了,留下的一群人却一个个目瞪口呆,尤其是裴行昭,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徐冲离开的方向。
  眼里的那点阴暗都被茫然取代了。
  他知道退亲的事。
  这事原本就是他的主意,早前从冯大伴的口中探查到陛下对徐冲这次违抗军令十分不满之后,他便立刻通知陈氏让她把这事处理了,裴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他不能也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裴家在燕京的地位,更不想被龙椅上的那位忌惮。
  今早出门的时候,他还特地叮嘱陈氏尽早把这事解决了,可徐冲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家跟他家退亲?
  怎么会是徐家跟他家退亲?不是他家跟徐家退亲吗?
  其实这事谁提出都一样,他要的只是那个结果,可徐冲这个嚣张的态度却莫名让人有些不安,尤其想到徐冲刚从皇宫的方向过来,不免让人猜想是不是陛下和他说了什么。
  裴行昭是这个想法,其余人自然也是。
  徐冲是走了,可在场众人却私语不断,谁不知道裴家要跟徐家退亲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最近弹劾徐冲的折子才会那么多,大家都以为徐冲这次是逃不了了,所以新仇旧恨一起算,谁都想在这个时候去踩徐冲一脚。
  可看徐冲刚才那个态度,众人不由都心生紧张起来,他们询问起裴行昭:“裴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啊对啊,我怎么看这位诚国公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难不成……”有人想他刚才过来的方向,压低嗓音,“难不成是陛下与他说了什么?要不然他怎么敢如此嚣张?”
  裴行昭能知道什么?
  他现在自己都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冯大伴的消息不可能出错,难道是……
  今天徐冲做了什么让宫里那位改变心意了?
  可这可能吗?
  徐冲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要不然凭他跟今上那个关系,怎么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除非有人在他身后提点……
  是了!
  如果有人提点徐冲呢?
  裴行昭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心脏也像是骤然缩紧了一下,未知让人心生恐慌,裴行昭现在心慌意乱,偏偏身边还有一堆人在一个劲地追问,生怕徐冲没事,那出事的就是他们了。
  最近他们可没少在折子上说徐冲不好。
  要是徐冲这样都没事,依照徐冲的脾气和往日的作风,他们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这个情况,一众官员都纷纷变了脸。
  裴行昭被他们吵得头疼。
  他本来身上就有伤,又被徐冲气到,现在还要面对这几十张喋喋不休的嘴巴,此刻围在他身边说的最多的就是御史台的那些人,他们天生一张利嘴,裴行昭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听他们一个个说个不停,只觉头疼欲裂。
  不能拉下脸面,他只能说:“陛下如何决断,岂是我等能议论的?各位大人还是放宽心,静等陛下裁决就是。”
  旁人却不听他这话。
  有个御史台的大人更是直接表示:“裴大人,你这话就说的有些没意思了,我们当初可都是因为你才会弹劾诚国公的!”
  裴行昭脸色微变,声音也骤然沉了下去:“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里的眸光暗沉沉的,那姓王的御史被他看得有些发怵,到底也是自己理亏,他嗫嚅着两片嘴唇没再说话,不过脸色也不大好看。
  其余人看到这个情形,纷纷打起圆场。
  都是官场上的同僚,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也不想弄得太难看,很快一伙人就又恢复如初了,姓王的御史跟裴行昭拱了拱手,裴行昭也回了礼。
  不过大家心里到底是存了芥蒂。
  其实王御史那话也没错,如果不是裴行昭急着要跟徐家退亲,他们又岂会跟风弹劾徐冲?说到底这事还是裴家做得不地道,只不过这事也的确不好说,一群人便各怀心思走了。
  倒是也有跟裴行昭交好的官员问裴行昭要不要搭乘他们的马车。
  裴行昭拒绝了。
  他那马车毕竟是重金打造,没那么容易坏,很快裴行昭的随从和车夫便合力把马车修好了。
  他们修车那档子功夫,裴行昭脑子里一直在想关于徐冲的事。
  等马车修好。
  随从过来:“二爷,马车好了。”
  修了这么久,天都有些暗下来了。
  裴行昭嗯一声,他抬脚向马车走去,走到一半,他忽然停步跟随从交待道:“你去东面那个宫墙让那边的侍卫找一个叫小瑞子的公公,问问他今天徐长猛进宫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再看看能不能让他跟那位冯大伴搭上话。”
  这事要是不问清楚,他今天怕是别想睡着了。
  随从也知道这事的关键,他忙应声离开。裴行昭也乘着修好的马车回府,他一路让车夫赶快些,就是想去问问陈氏,徐家今天来家里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尚且还不知道府里今日闹出来的那些事。
  等到家里,他便径直去找陈氏,裴行昭心里着急,来不及收拾一番就过去了。
  途中碰到的下人家仆看他这样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可他们连声问候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看着裴行昭从他们的面前疾步走过。
  跟阵风似的。
  ……
  陈氏还不知道裴行昭出事了。
  她才醒来,头疼了一下午,后面总算靠着新的香囊才终于睡了一场,只是不知道是新的香囊味道太新和她平日用的还是不大对还是今天被徐家闹了那么一场,陈氏这一觉睡得并不算踏实,甚至还连着做了好几个梦魇。
  梦里她跟有卿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闹掰了,有卿辞官远走他乡。
  裴家还出了事,她甚至看到自己跟裴行昭跪在地上,面前坐着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年轻男人,他冷冷地看着他们,任由那些鞭子一鞭一鞭抽到他们的身上……太模糊,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感觉出他脸上的伤疤像是被火灼烧出来的。
  她几次想醒来都无法,只能在这样惊恐的在梦魇之中沉沉浮浮。
  终于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趋于昏暗了,陈氏几乎是大口喘着气醒来的,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人害怕,她缓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出声喊人:“梓兰。”
  有人打了帘子,进来的却是春晓:“夫人,您醒了。”
  春晓说着撩起罗帐。
  陈氏一看到她那张妩媚的脸还有身上的香气就面露不喜,本就隐隐作痛的头立刻疼得更加厉害了,她揉着太阳穴问:“怎么是你?梓兰呢?”
  春晓正在给人倒茶,听到这话,一股子委屈立刻直上心头:“梓兰在房里歇息呢。”她说着先扶陈氏坐起,又把手里的茶盏递给陈氏,脸上的表情比起刚才显得有些委屈巴巴的。
  陈氏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打了梓兰一巴掌。
  她原先是不后悔的,说到底下人就是下人,跟她以前养得京巴差不多,心情好的时候给块肉吃,心情不好就扔到一旁。
  当初那条京巴她也是很喜欢的。
  可畜生不懂事,有次咬破了她挺喜欢的一件衣裳,她就喊人拿下去处理了。
  今日对梓兰也是。
  她再宠爱梓兰,她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下人。
  主子不高兴的时候拿下人撒火泄气,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过现在看着身边妖妖娆娆的春晓还有那动不动摆出来的委屈可怜模样,陈氏就心生不耐,要不是她老子、娘还有几个兄弟还算能替她做事,陈氏怎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她沉着脸,捧着茶盏喝了一口才问:“二爷呢,回来没?”
  春晓答:“还没有。”
  有丫鬟进来点起烛火,陈氏看着外面的天色皱了眉,往常这个时候,二爷早就到家了,正想派人去外面看看,就听到外间传来下人的声音:“二爷。”
  ——裴行昭回来了。
  “夫人呢?”
  “在里面歇息呢。”
  陈氏听到外面传来这两句,很快,帘子被人挑了起来,裴行昭走了进来。
  刚点起烛火的屋内亮如白昼,陈氏立刻就看到了裴行昭身上的伤口,她神色微变,惊道:“您这是怎么了?”
  裴行昭懒得说这些事。
  他不答反问:“徐家跟我们退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