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皇后抬起眼,不紧不慢地说:“她很好。”
  百枝一顿,陡然意识到娘娘是在说谁,信中只提及了那么几个人,娘娘自动忽视了皇上,也就只能是云婕妤了。
  百枝知道娘娘在想什么,不由得低声:
  “云婕妤能让皇上降了祁贵嫔的位份,的确是有点能耐,但她会和娘娘合作么?”
  娘娘说过的,云婕妤不会打破自己的优势。
  闻言,皇后没有解释,只是轻笑了一声:“之前或许不会,但现在却是不一定了。”
  百枝一脸不解。
  皇后却是什么都没再说,她看向那封信纸,眼底神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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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驾又是行了半个月,才回到京城,皇后娘娘带着宫中妃嫔在宫门前迎接。
  云姒被折腾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面色如土,皇后娘娘和谈垣初见礼后,从谈垣初身后见她模样,话音停顿了一下,皱眉担忧道:
  “这是怎么了?”
  秋媛替她回答:“回娘娘,主子与马车不适,许是要早些回宫。”
  圣驾回宫一事流程繁琐,甭管其余人是否都想让云姒多难受一会儿,皇后娘娘却是没拦云姒,直接道:
  “让盼雎殿抬仪仗来接你,你这幅模样怎么自己回去?”
  云姒没有拒绝,她心底一阵反胃,也没心思管别人怎么想,等松福带人来后,她艰难地冲谈垣初和皇后娘娘服了服身,直接坐上仪仗回了盼雎殿。
  盼雎殿和她离开时没有区别,云姒却是整整消瘦了一圈,松福都惊呆了: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云姒言简意赅:“晕车。”
  松福有点傻眼。
  进了盼雎殿,云姒才坐稳,她抿了口茶水,人都难受得有点慌,秋媛吩咐:“去备点酸梅来。”
  闻言,云姒当即皱起黛眉,一路上,她不知吃了多少酸梅这种东西,觉得人都要泛着点酸味了。
  秋媛仿佛看出她的想法:
  “奴婢知道您吃多了腻得慌,但酸梅能压压您的难受,您便忍着一点。”
  云姒拒绝的话被堵在喉间,她转头看向松福,知道现在宫中都在忙着圣驾回宫一事,没人会注意盼雎殿,她低声道:
  “你跑一趟中省殿,告诉小融子,我要见他。”
  松福有点意外,但见主子神情,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敢耽误时间,直接转身退了出去。
  酸梅被送了进来,云姒皱了皱鼻子,捻了几颗咽下去,人都恹下来了。
  她黛眉紧蹙,不知在想什么,秋媛低声:
  “主子车马劳顿,什么事都不急于眼前一时,您还是休息会儿吧。”
  云姒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路上是身体不适,回宫后,却是头疼。”
  适才在宫门口,皇后娘娘对她的态度明摆着格外友善,云姒是身体不适,却还不至于看不清皇后娘娘的意思。
  她说:“你猜,明日请安时会发生什么?”
  秋媛摇头,平静道:
  “谁知道呢,奴婢和主子说了都不算,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今日圣驾回宫,外间喧闹了许久,等到傍晚左右,宫中才彻底平静下来。
  谈垣初今晚没进后宫,但他回宫后却是去了一趟慈宁宫。
  翌日,云姒睡了一日一夜,终于觉得好受了许多,但见到早膳,仍有点食不下咽的感觉,她没勉强自己,赶在辰时前到了坤宁宫请安。
  这一趟行宫,云姒受了不少苦,但也仅有她一人算是风光。
  听见宫人通传后,殿内低声说着话的妃嫔都立即安静下来,转头朝门口看去,珠帘被掀开,女子被宫人扶着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百花云织锦缎,不似昨日憔悴和狼狈,略施粉黛,脸颊晕着浅浅淡淡的脂粉,越给佳人添彩,抬眸间,轻易压倒了一室芳华。
  离得近的妃嫔呼吸都轻了一些,待回过神,不由得有些黯然。
  她们都会觉得惊艳,遑论某人呢?
  云姒还未落座,就又听见一声:“祁贵嫔到——”
  众人陡然扭头看过去,没时间再悲春伤秋,有人早就知道祁贵嫔被贬了,但有的人却是才得到消息。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她们喜欢看一贯高傲的人从高位跌落下来的场景。
  云姒的位置被调换了。
  按照原来的座位,云姒是坐在德妃下面,对面的是容昭仪和苏婕妤,但现在她的位置和容昭仪的恰好调换了一下。
  她要落座时,宫女还特意提醒了她一下。
  祁贵嫔进来时,就看见云姒坐在了她往日的位置上,她一顿,陡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
  这位份一贬,贬得可不止位份。
  铜芸隐晦地拉了下主子,眼底有着难言的担忧,她怕主子会在坤宁宫中失了理智,贬低位份在行宫中是看不出什么落差的,但一到回了皇宫,所有事情都会在提醒你这件事。
  如今不过是换了位置,还不是最差的呢。
  铜芸想到了什么,心底不得不苦笑了一番,也不知到时候主子还能不能保持平静。
  祁贵嫔握紧了手,她顶着众人打量的视线,压住心底汹涌而起的屈辱,坐在了位置上,她一直冷硬着脸,和往日那个什么时候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昭仪娘娘截然不同。
  众人面面相觑,相较而言,宁才人却是没什么关注。
  ……也不是没有。
  安才人记恼宁才人在行宫对她的各种咄咄逼人,今日请安,她故意坐在了宁才人前面,见宁才人皱眉,她心底的恶气才觉得出了些许。
  桂春都来不及拉她。
  桂春欲哭无泪,主子想要报复时,能不能想一下对方是谁的人啊!
  皇后娘娘出来时,殿外的气氛说不出的凝固,人人都端正坐着,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彼此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皇后娘娘坐下,有点惊讶地疑惑:“这是都怎么了?”
  云姒抿了口茶水,弯着杏眸,轻声细语地搭腔:
  “嫔妾也不知道,她们都不说话,害得嫔妾也只好保持安静了。”
  皇后娘娘被她逗笑,摇了摇头:“你呀!”
  有人打破了沉默,殿内的气氛很快又热络起来,皇后娘娘看向云姒,话音还有点担忧:
  “本宫听说了,你这一路来回都不安宁,今日觉得身体如何了?”
  云姒一脸苦闷地摇头:“娘娘别提了,嫔妾今日看见早膳还是没胃口,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皇后娘娘也叹息一声:
  “你倒是受苦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宫中陪本宫说说话。”
  云姒不着痕迹地挑眉,这话说的。
  能伴驾去行宫,谁愿意待在宫中呢?
  云姒虽然来回路上都被折腾得不轻,但要是让她选择,她也是不愿意留下的。
  只是,她回答皇后时,却是另一套说辞:“谁说不是呢,能陪娘娘说话,嫔妾也是求之不得。”
  皇后娘娘忍不住失笑地摇了摇头,再吩咐宫人:
  “你没胃口,就少喝点茶水,本宫让人给你备一碗酸梅汤。”
  又是酸梅。
  云姒心底抵触得要命,但她面上不显,仿若不好意思地低垂下眼眸:“嫔妾让娘娘费心了。”
  皇后抵唇轻笑:“你是个招人疼的,莫说皇上疼你,本宫也忍不住疼你。”
  一个请安时间,诸位妃嫔就看着皇后娘娘和云婕妤在说话,她们也有点习以为常,皇后娘娘一贯如此,除了一个苏婕妤不同外,一向是谁得皇上看重,谁就得她看重。
  说她势力,但偏偏这般却是让她得了皇上的看重。
  换是她们坐到皇后的位置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又能有几个人?
  人人都有偏好,唯独皇后娘娘好像没有。
  众妃嫔在坤宁宫请安时,慈宁宫也迎来了常客,张嬷嬷亲自迎着人进去:
  “静妃许久没来,娘娘一直念叨您。”
  静妃抵唇轻咳了一声,她声音柔和道:“是蓉儿不好,回来得晚了,姑母身体如何?”
  张嬷嬷摇头:“您是伴驾离开的,哪能怪得了您?”
  “您放心,老奴伺候着,昨日太医才来瞧过,说是娘娘身体健朗着呢。”
  静妃闻言,也不由得跟着笑:“那我就放心了。”
  被一路领进去,太后正在殿内用早膳,见她来了,太后吩咐宫人再上一双碗筷,打趣道:
  “你再来晚一点,可就赶不上陪姑母吃这一顿饭了。”
  静妃坐了下来,她轻笑了一声:“又让姑母知道蓉儿是掐着时间来蹭饭的了。”
  碗筷送上来,静妃吃了两个虾饺,便没有再碰。
  见状,太后娘娘也放下木箸,静妃扶着她回到内殿坐下,殿内很安静,案桌上摆着棋盘,太后入宫后才学会下棋,下得不高明,却是很喜欢和人手谈。
  太后坐在棋盘对面:
  “蓉儿来,让姑母看看你出宫一趟,棋艺可有长进。”
  静妃顺从地坐了下来,她执白子,安静地等待姑母落子。
  棋子未曾落下几颗,太后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你惯来安静,这还是头一次想出宫去走走,车马劳顿,你也不怕你身子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