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在去行宫避暑的名单下来前,静妃忽然来慈宁宫找到她,说是在宫中待得久了,也想去行宫转转。
  她是个安静的,连永宁宫都很少出,现在却是要去行宫。
  她这一身的病,只适合安安静静地养着,太后想撮合她和皇儿,却从惦记着永宁宫侍寝。
  太后是盼着她这个侄女能有人庇护的。
  但她怕,怕她这个侄女连寻常侍寝都承受不来。
  而她这般病弱的侄女,却是忽然想去行宫避暑,太后自是没信她觉得闷了这个说法,只当她是想通了。
  太后自是看得明白静妃对皇儿有心思,也愿意给她机会。
  否则,她那个一心和静妃撇清关系的皇儿,哪能记得把静妃写在去行宫的名单上?
  静妃低垂着眸眼:
  “但蓉儿觉得出去一趟,心底却好受多了。”
  多年心事终于有能解开的一日,她当然能隐秘地窥得一点松快。
  她姨母不曾病死在流放路上,却是被人在流放路上要卖进那勾栏院中,哪怕姨母最终只嫁给了一个猎户,静妃也不得不感激他。
  要不是他,静妃不敢想,姨母这般的人如果真的落入烟尘之地会发生什么。
  她一贯骄傲,不会苟活。
  但即使如此,她的姨母也只短暂地活了几年,一路奔波终究是拖垮了她的身体。
  太后有点讶然,她多看了静妃一眼,见她气色似乎真的好了一点,也不由得点头:
  “看来太医说得没错,你是要静养,但也不能一直闷在殿内,偶尔出去透透气也是一件好事。”
  略过她为何忽然想起来要去行宫,太后也对她这趟行宫之程很感兴趣:
  “这一趟都发生了什么?”
  静妃不着痕迹地轻颤了眼睫,她苦笑了一声:“行宫虽远,但姑母怎么会什么都不知,您故意打趣蓉儿。”
  话落,她咳嗽了两声,脸色白了一点,又似乎透着点病态的潮红。
  张嬷嬷给她倒了杯茶水:“静妃喝口水。”
  太后也关心地看向她,见她缓下来,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你这身子……别嫌药苦,太医送去的药,都得喝完。”
  等静妃笑着应下来后,太后才提起先前的话题,只不过这次换了个说法:
  “或者说,你觉得行宫一程如何?”
  意识到太后在问什么,静妃稍抿唇,她静了片刻,才轻缓地垂下视线,语气平和:
  “同一个人所为。”
  她又抬起眼,轻叹了声:“很是能折腾。”
  两个妃嫔贬位,一个妃嫔丧命,其中还牵扯到许多宫人,行宫避暑一行,有人从中得了利益,皇室却是在百官朝臣面前地丢尽了颜面。
  太后也不紧不慢道:
  “是啊,真能折腾。”
  第92章 生病【周三说好的加更】
  圣驾回到京城时, 已经差不多九月中旬,桂花盛开一片飘香,洒了满地金黄, 宫中每月十五会发月钱, 需要宫人亲自去中省殿登记领取。
  刘安顺年龄大了, 这种耗费心神的活早就交给了小融子, 游廊上摆了个椅子,小融子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一点太阳都晒不到他,四周宫人厉声:
  “排好队, 一个个来!”
  陆淞也难得能出一趟翊和宫, 他惯来低调,来中省殿时也不曾仗势插队。
  等轮到他的时候,小融子抬头,他眯了眯眼, 意味不明:
  “在翊和宫待得怎么样?”
  在和宜殿时,他们睡在一个房间, 见面寒暄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陆淞心底清楚一点都不正常。
  陆淞谨慎回答:“娘娘是个和善人。”
  小融子仿佛只是寒暄,也没在意,把他名字登记好后, 从一旁拿了一个荷包扔给他:“银子拿好。”
  荷包落手, 陆淞什么都没说, 转身离开。
  小融子抬起头, 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背影, 眼底隐隐有些许阴冷。
  须臾,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若无其事地喊:
  “下一个!”
  陆淞出了中省殿, 他握住手中的荷包,心底沉甸甸的一片。
  等回到翊和宫,归秋正端着茶水准备进殿,见他回来,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荷包,随意道:
  “回来了?”
  陆淞点头。
  归秋道:“那你抓紧时间,娘娘待会也许要找你。”
  陆淞没说什么,回了厢房,等四周一片安静时,他才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荷包。
  荷包中除了银子,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她要见你。
  后面附上了时间和地址。
  陆淞心下骤然一沉,他眼神暗了下来,这个她是在说谁根本不言而喻,云姒要见他是准备做什么?
  云姒厌他至极,要见他,总不会是要和他叙旧。
  陆淞呼出一口气,他借着烛火烧掉了字条,烛火一明一暗间,映出他眼底神色晦涩不明。
  ********
  盼雎殿内。
  小厨房做了桂花糕,秋媛端到殿内,松福正在和云姒说着这段时间皇宫内发生的事情。
  “主子您是不知道,自从小产后,苏婕妤现在性情变得十分古怪,前些日子就在昭阳宫门口罚了宋嫔,让宫人掌掴了宋嫔十下,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回去后,宋嫔哭了一场,险些直接吊死。”
  松福啧了声:“幸亏是皇后娘娘让人去给拦下了。”
  云姒听得纳闷,不解地抬头:
  “什么缘由?”
  松福:“听说是宋嫔在背后奚落苏婕妤没护住腹中皇嗣,恰好被苏婕妤撞见。”
  云姒摇头:
  “背地议论上位,还被逮了个正着,怪不得。”
  苏婕妤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至于说苏婕妤性情古怪。
  云姒好奇地看向松福,松福压低了声音:“有一件事,奴才也不知是真是假,听说苏婕妤每日都要以宫女血入药,闹得青玉苑现在上下都是人心惶惶。”
  宫女血?
  云姒蹙起黛眉,有点狐疑,宫女血做药引?是在闹什么?
  秋媛进来时,恰好听见这一句,直接皱起眉头:
  “宫女血?”
  她把桂花糕放下,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向云姒,道:“奴婢没进宫前,听说过镇上一大户人家久久没有诞下子嗣,后来不知从哪寻到偏方,说是以处女血做药引,就能调养好身子,后来,那人家拿钱买了许多奴仆。”
  云姒觉得错愕:
  “这难道不是无稽之谈?”
  秋媛摇头:“主子觉得是无稽之谈,但他们求子心切,当然是什么法子都愿意试上一试。”
  处女血?
  宫女进宫时都不过年幼,几乎全是处女。
  一想到这个消息是真的,云姒就觉得有点恶心,人血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随之而来的,云姒也皱起眉头,她和秋媛对视一眼,心底都升起了一点怀疑,难道苏婕妤上次小产坏了身子?
  否则苏婕妤还那般年轻,也因小产得了皇上怜惜,日后未必不会再有孕,没道理选择这种下策。
  再不解,云姒也只能问上一句:
  “娘娘难道没有管管这件事么?”
  松福摇头:“没闹出人命,再说每次只需要几滴血,就能得苏婕妤赏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即使不愿意,谁又敢多嘴什么?事情没闹出来,皇后娘娘也不好插手什么。”
  云姒呃了一声,她抬手抵了抵唇,只要一想到苏婕妤许是在饮人血,就觉得心底有点作呕。
  见她面露不适,秋媛止住了松福的话,将桂花糕推给她:
  “主子尝尝这个桂花糕,小厨房新做好的。”
  云姒尝了一口,压住了心底的反胃。
  外间忽然响起一阵动静,云姒抬头看了秋媛一眼,秋媛很快出去,再进来捧着两个荷包:
  “主子,是中省殿送来了月俸。”
  这各位主子娘娘的月俸到底是自己派人去中省殿取,还是中省殿让人送来,都得取决于这位主子娘娘在宫中的位份和受宠程度。
  只能说,宫中奴才是最会看碟下菜的人。
  殿内只有主仆三人,秋媛把荷包放下时,低声道:
  “来人说,主子让递的话已经递出去了,请您放心。”